第二十八章 老狼(二)(1/2)
那只裂了纹的牛角号,能吹出震彻山谷的悲鸣,却吹不散高老太太心底那头狼的绿眼睛。
当知名撰稿人梁迎春怀着挖宝的心敲开院门时,他并不知道,这些访谈要揭开的不只是一段苦难往事,更是一个深藏山海之间、关乎生命与尊严的秘密。
时间的长河流到二零二五年的界碑,那是五月底的一天,李建设收到了一个电话:“老李,最近忙啥呢?”
李建设:“是老梁啊?好久不见!”
说也奇怪,李建设前几天一直在琢磨要不要找他这个文学界的文友帮忙处理朋友圈的事情,碍于面子几次打消冲动没找,考虑到家丑外扬的负面影响。
这朋友圈的文章刚删掉,他倒是主动找上门来,事出反常必有妖。
老梁原名梁迎春,笔名老狼,在文学圈里颇有名气,热衷于文史研究,是独立撰稿人,又是专栏作家。
梁迎春关心地问:“你老妈身体怎样呢?”
李建设以为他没话找话,就打趣道:“我妈身体挺好的,我身体也不赖!你父母都好吧?你怎么样?没事我们出去喝酒咋样?”
梁迎春反对说:“喝啥酒啊?我都忙死了。最近访谈攒了一堆,还有好多活都压着呢!”
李建设大加赞赏:“老梁啊,我看你是越活越精神,干得风生水起啊。你这搞文史访谈,那得多有趣,跟各路文史名人聊天,既能长见识又能交朋友。”
梁迎春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哪有你说得这么轻松,每次访谈之前都要做大量的准备工作,就怕问到一些低级问题惹人笑话。
“不过话说回来,确实也挺有意思的。有时候聊着聊着就挖出不少鲜为人知的趣事,就像寻宝一样。”
李建设听得津津有味:“快给我讲讲呗,比如说上次你采访那个老学者,有没有啥特别的发现?”
梁迎春清了清嗓子:“那次啊,那老学者年轻时候游历各国的经历可丰富了,还藏着一段跨国恋情呢。这事儿他从来没对外公开讲过,要不是我深挖细问,估计就永远尘封了。”
李建设啧啧称奇:“真不愧是你啊,老梁。这要是写成文章发表出去,肯定吸引一大批读者。”
梁迎春笑道:“那可不,我正打算好好整理一下素材呢。”
李建设打趣道:“那你今天打电话,不会是想采访一下我吧?”
梁迎春居然没有反对:“采访你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更想采访你妈妈!”
李建设一听要采访母亲,确实有些惊讶,但是他转念一想,母亲的经历也确实不平凡。就试探着问:“是想采访我妈小牛倌的经历吗?”
梁迎春说:“正是,我最近听不少粉丝说起这事,我记得你那时候说过,阿姨不想重提旧事,对吧?”
李建设说:“是啊,我妈感觉那时候太苦了,不想提起来,有些伤感。”
梁迎春说:“我最近采访一些华铜矿家属大队的老妈妈,为她们做了专题报道,粉丝反响很大,都说很励志。”
李建设思考片刻后说道:“老梁,我知道你做这些专题报道都是好意,而且那些事迹确实很激励人心。但我妈的情况有点特殊,她一直努力想要忘掉那段艰苦的岁月。”
梁迎春连忙说:“建设啊,我理解阿姨的想法。可是你想想,如果把这段经历分享出来,说不定能鼓舞更多正在困境中的人呢。
“而且我们可以用一种比较积极正面的方式去呈现,重点放在阿姨当时克服困难的勇气上。”
李建设犹豫了一下,“这倒是可以积极配合,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劝我妈。”
梁迎春笑着说:“你先别担心,咱们一起去见见阿姨,我当面和她聊聊我的想法。如果阿姨还是不愿意,那我绝对不强求。”
李建设叹了口气,“行吧,那就试试。不过我可不能保证结果啊。”
梁迎春兴奋地说:“放心吧,不管成不成,至少我们尝试过了,我也顺便看看老人家。”
于是两人约好了时间,梁迎春准备去拜访李建设的母亲,而李建设心中满是忐忑,不知道母亲对此事会作何反应。
那天天气不错,梁迎春来到李建设家,看到高老太太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悠闲自在的样子。李建设上前轻声说:“妈,您看谁来了?”
高老太太抬头看看来人,微笑着打招呼:“嗯?是老狼?不!是小梁,你怎么来了?”
梁迎春没想到高老太太一下子就认出他来:“阿姨,你怎么一下子就认出我来了?我可是好久没来看你了。”
高老太太笑着说:“你是大名人啊,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呢?我天天看你的视频。”
李建设补充说:“我妈把你的视频每条循环看十几二十遍呢。”
梁迎春笑着说:“真的吗?那阿姨可是我的铁杆粉丝啊!”
高老太太也笑了:“那必须是啊,你的视频都是真人真事,看着长见识。”
梁迎春趁机说:“阿姨,我采访报道的都是比较典型的故事,是为了让大家了解更多我们家乡的历史,留作纪念的。”
高老太太鼓励说:“那是好事啊,宣传家长的好人好事,有教育意义啊。”
梁迎春听了,很高兴的样子:“是啊,阿姨,我今天来,其实是想和您商量件事。我想采访您当小牛倌的经历,把它分享出去鼓励更多人。”
高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那都是过去的苦日子了,没啥好说的。倒是你这个大名人,能来看我,我是荣幸备至啊!”
梁迎春谦虚地说:“看阿姨你说的,我算什么名人呢,您才是名人。”
李建设笑着说:“你们两个都是名人,都很了不起。”
高老太太说:“小梁啊,我看你现在做这些访谈节目,挺好的,我也爱看,都是真人真事,鉴往知来!”
梁迎春受到鼓励:“对呀,阿姨。我做这些访谈,就是为了纪念老情怀老物件,所以来求得您的支持。”
高老太太笑着说:“小梁啊,你一来就给我留作业啊?”
梁迎春耐心地说:“阿姨,我哪里敢给您留作业啊?只是,你看吧,你都说了,我做访谈挺好的,那你得支持我啊!”
高老太太笑着说:“我支持你啊,要不怎么是你的忠实铁粉呢!”
梁迎春说:“阿姨,感谢您支持我,我有些得寸进尺了,你是我的粉丝,但是我更想让你成为我的采访对象,把小牛倌的经历分享给大家。”
高老太太说:“那些破事我一直都不愿意说,在自家孩子面前我都不说。”
梁迎春说:“阿姨,那不是破事,您当年吃了那么多苦,可您都坚持下来了。现在好多人,遇到一点困难就放弃,您的故事会成为他们的动力呀。”
高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那会儿可真是‘猫月子’的苦啊。”
李建设握住母亲的手:“妈,我看您就支持梁哥一下,也好给后来的孩子们做个榜样。”
高老太太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满脸真诚的梁迎春,实在不好意思拒绝,轻轻叹了口气:“行吧,既然你们这么希望我讲,那就讲讲吧。不过,可不许乱写啊。”
梁迎春高兴地连连点头:“阿姨您放心,一定如实记录您的勇敢故事。”
就这样,采访的事情顺利定下来。几个人稍微放松一下身体,就在院子里进行。
梁迎春瞅了瞅院子,檐角的铜铃正发出空灵的声响,院里的日头正好。
李建设的心却像被那只无形的牛角号堵着,母亲高老太太那段谁也不愿碰的“小牛倌”岁月,连同号角上那块神秘的皮毛,即将被文有老梁的来访彻底吹响。
他知道,有些边界,一旦跨越,回望便是山海呼啸。
高老太太顺手摘下檐下悬挂的牛角号,浑浊的目光掠过山河湖海,她的手轻轻抚过牛角号上的裂纹,那裂纹像是时间的刻痕,记录着她与山海共度的岁月。
她蜷在藤椅里,膝上搭着绣有山海锦的旧毯子,那是她母亲曲桂娥年轻时亲手绣制的。梁迎春一眼看见了牛角号:“这号子能吹响吗?”
李建设说:“我吹不好,要不,你试试看?”
高老太太笑着把牛角号递给梁迎春,嘴巴张了一半又闭上,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用好奇的眼神盯着梁迎春。
梁迎春接过牛角号,用手把玩了半天,终于,他脸上闪现一道光,仿佛是找出了窍门,憋足力气使劲吹了两下,“呜呜呜”。
那声音浑厚通灵,震彻山谷,感觉整个楼都被震动了,梁迎春兴奋极了:“这声音真透彻啊,穿透力极强,沁人心脾,很治愈。”
高老太太“哈哈哈”笑了:“小梁,你还真不赖,居然能吹响。要知道,有好多人试过,都吹不响。”
梁迎春自豪地说:“看来,我还挺能耐的哈!”
孙圆见大家都开心,也插嘴说:“吹牛角号就像写文章,看着简单,真能吹响的没几个。”说得梁迎春美美哒。
梁迎春吹响牛角号的那一刻,浑厚的声音在山海间回荡,仿佛唤醒了沉睡的记忆。高老太太的笑声与号声交织,像是山海间的回响,带着岁月的厚重与温暖。
梁迎春问:“那这号子是谁的啊?不会是阿姨您的吧?”
李建设指了指高老太太:“正是,这牛角号是我妈的最爱!”
梁迎春一副惊讶的表情:“是阿姨的?我还真没想到啊!”
高老太太笑着说:“那是我挣钱的家把什儿。”说着用手来回抚摸着牛角号。
老梁懵圈了:“啥?家把什儿?”
李建设道:“那是我们老家的土话,就是干活工具的意思。”
梁迎春笑了:“工具?家把什儿?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李建设也笑了,“你这大文豪连土话也想研究啊?”
梁迎春说:“土话就算了,我对这个玩意儿感兴趣。”
高老太太解释说:“你说那个牛角号啊?那是我当年放牛时用来呼唤牛的哨子。”
梁迎春纳闷:“您是用牛角号呼唤牛?”
高老太太耐心地说:“对啊,几十头牛,如果没有统一的号令,那还不成一盘散沙了?”
梁迎春好奇地问:“那吹牛角号,牛能听懂吗?”
高老太太说:“开始的时候我也不明白,后来感觉牛是特别聪慧的动物,特别通人性。”
众人都点头称是:“牛确实是懂事啊。”
“其实动物都有灵性。”
“山海之间,人与动物皆有灵性,彼此相依,方能渡过风雨。”
几个人争着感慨,谁也不肯落后。
高老太太讲述与牛群共度的岁月,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怀念。她布满老年斑的手抚摸着牛角号,那牛角号裂纹上的那块黑色皮毛在阳光下闪着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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