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彩礼和蓝光（1/2）
高秀平一家人来说，一九五九的春节是蓝色的，尤其是高秀平自己，心底的蓝色氤氲到皮肤外面，脸上发着蓝光，阴森森有些吓人。
过去的一年，她的生活被狂风暴雨搅得鸡犬不宁。为了维护舅舅的亲情把娄翰林赶走，为了替母亲说句公道话，在高连生的支持下间接气死姥姥。
这还不够，为了扞卫自己一直以来在家庭中一言堂的地位，跟嫂子发生冲突，最后直接上升到跟哥哥的冲突，连母亲也站在哥哥嫂子一边。
之前遇到这种情况，娄翰林一定会站出来为她撑腰，可是现在，娄翰林领着新婚妻子吴月以客人的身份来拜年，他脸上出现的焦虑和担忧，连同杯中酒一口饮尽，眼睛和嘴巴迅速闭上。
高秀平从满桌子菜肴中抽离，没有看到挽留的目光，玲玲和英子的眼睛里，发出的也是蓝色的光，她打了一个寒战，转身回到自己屋子，把门重重地关上。
高秀平坐在炕沿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曾经那个温暖的家，如今变得如此陌生。她以为自己一直坚守的都是对的，那个曾经众星捧月的自己，如今变成众矢之的。
突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秀平，是我。”是母亲的声音。高秀平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打开了门。
曲桂娥走了进来，坐在她身边，轻声说：“孩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一家人哪有隔夜仇。你也别太倔了，你哥哥嫂子都是为你好。”
高秀平咬着嘴唇，心里还是不服气:“哼！可拉倒吧，啥叫为我好？就是想在这个家里立威风，让我听他们管制，不是吗？”
曲桂娥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秀平，你想想，你这些日子的做法是不是太冲动了？舅舅的事，你处理得欠妥当；姥姥的事，你也有责任。你哥哥嫂子只是希望这个家能和和睦睦的。”
高秀平别过头去，眼眶泛红：“那他们也不能这么对我，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他们看不到吗？我为了谁啊？”
曲桂娥拉过她的手，拍了拍：“我们都看得到，可你也得听听别人的想法。你和娄翰林分开，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可日子还得往前过。”
高秀平嘴硬道:“娄翰林都结婚还提他干嘛？两条腿的驴找不到，两条腿的人遍地都是，我做过的事不后悔！”
曲桂娥了解自己的孩子，不能掰她的尖:“娘没说你后悔，不提娄翰林了，那高连生也不行，怎么说你姥姥去世他都有责任，你如果继续跟他在一起，我也不同意。死去的人可是我的娘啊！”
高秀平不假思索地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干脆不嫁人，我就一直陪着娘，只要娘不欺负我就行！”
高秀平说完居然笑了，曲桂娥被她整得哭笑不得:“娘怎么会欺负你呢？只是不嫁人可不行，我可不想让你当女光棍，丢不起那人！”
高秀平听曲桂娥说话，一般情况是前半句好话听着高兴一秒钟，后半句立马打击就来了，让你瞬间拉满情绪，不生气都不行。
“娘，不结婚丢啥人啊？”
曲桂娥说:“一个大老姑娘嫁不出去，别人会怎么说？知道的是你眼光高，不知道的一定会说你有这样那样的毛病。”
高秀平说:“我就眼光高怎么了？嫁不嫁人碍着谁了？娘，我呀，要嫁就嫁大学生，或者要一万元彩礼，要不然就不嫁。”
曲桂娥生气地说:“你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就这条件说出去不让人笑话？”
高秀平见母亲生气，反倒认真起来:“娘，我说的是真的，我想找个我能看得上的人，帮我学习提高，要找文化人，管他长啥样，丑俊胖瘦我都不在乎，这要求过分吗？”
曲桂娥没想到高秀平转来转去还是纠结没读书的事情，总也摆脱不了自己没文化的阴影，心中一阵酸楚，她握住高秀平的手，说道：“娘知道你心里苦，想学习是好事。但这大学生和一万元彩礼，根本不可能。”
高秀平倔强地说：“娘，那我就不嫁人。这两个条件，具备一个就行，没有这条件，我宁愿不嫁，大家都知道我是要求太高才光棍，不寒碜。”
曲桂娥无奈地叹了口气，“唉，娘也是为你好，怕你条件太高，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高秀平眼睛坚定地看着前方，“娘，空就空，为啥非得嫁人？没有合适的我偏不嫁。”
曲桂娥看着女儿如此执着，心中也有了一丝动摇，“那行，娘就支持你这一回。但你也别太钻牛角尖，遇到合适的人，条件也可以放宽些。我看吴永正那孩子就不错，一定有大出息！”
高秀平摇了摇头:“娘，你不知道，吴永正脾气太馊了，我当代课老师的时候，亲眼见过他揍学生，下手可狠了，有暴力倾向的人，野心重，就算有出息，我也不稀罕。”
曲桂娥感到惊讶:“他有暴力倾向？那不行！哎！这小伙子看着挺仁义的，没想到啊！真是人不可貌相。”
两人正说着，玲玲推门进来:“姐，连生哥来了，他要见你。”
曲桂娥小声对高秀平说:“你们两人的事就此为止，早点挑明，防止夜长梦多。”
高秀平深吸一口气，起身朝门外走去。来到堂屋，高连生正站在那里，眼神里满是期待。
高秀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淡：“连生哥，找我有事吗？”
高连生听她这么说，感觉拒人千里之外，这是路人甲路人乙的节奏，之前的恋人关系不认账了吗？
他走上前，诚恳地说：“秀平，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冲动。咱们之间的感情不该因为这些事就断了。”
高秀平看着他，想起母亲的话，摇了摇头：“连生哥，过去的事就过去了，都是命。我不怨你，你是为我好，我谢谢你，但是我们的事，到此为止。”
高连生急着说:“不！不能啊！秀平，我是真心对你，你怎么……”
高秀平异常冷静:“连生哥，死了的人那是我姥姥，我不怪你，可是我舅舅他不能放过你，我不想你受牵连。就这样吧！”
高连生还想解释:“你这样是对自己不负责任，你总该为自己考虑吧？”
高秀平平静地说:“我会为自己考虑的，我想找个能帮我进步的读书人。你是个好人，但我们不合适。”
高连生愣住了，他没想到高秀平会如此决绝。他喉结反复滚动，左手始终紧攥着棉袄第三个盘扣，直到牛骨扣子啪的迸进灶堂灰里。
他感觉太冤枉，自己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她，却落到如此下场，他想不通。为了舅舅，为了姥姥，高秀平放弃两任男朋友，值得吗？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高秀平那句“找个能帮我进步的读书人”像根针，深深刺痛他脆弱的心，他缓缓地说：“我明白了，秀平，我尊重你的选择。希望你能找到那个对的人。”
高秀平没想到高连生回答得如此干脆，原来所谓的海誓山盟在现实面前如此不堪一击，她心里有些酸涩，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高连发没想到弟弟和高秀平的事情就这样结束，他不甘心。事实上，他看着高秀平一步步成长，对高秀平特别喜欢，能有这样的弟媳妇，家里他可以少操心。
他甚至后悔，如果早点帮他们举办婚礼，是不是就不会出现分手的局面？毕竟，那个年代，离婚还是少数。
高连生被高秀平拒绝后，萎靡不振，他不去生产队干活，也不当民兵连长了，这可急坏高连发。
高连勇心生一计:“你帮连生走动走动，高吉梁和娄翰林都能到公社当干部，我们家为什么就不能出一个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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