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无声暗语(1/2)
汴京的秋雨带着刺骨的凉意,顺着瓦当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绵密的节奏。包拯推开“忘言茶铺”的木门时,门轴发出悠长的呻吟,像一声疲倦的叹息。
茶铺里光线昏暗,只有柜台上一盏油灯摇曳。老烟枪坐在阴影里,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他脸上纵横的沟壑——那是比任何卷宗都复杂的纹路。
“包大人。”老烟枪没抬头,声音像从旧陶罐里倒出来的,“雨夜来访,不是喝茶。”
包拯在他对面坐下,长衫下摆还滴着水。“陈年旧案。天禧二年,甜水巷无名尸首,左手四指的仵作。”
烟枪停顿了片刻。火星炸开一个微小的光点。
“那仵作姓陈。”老烟枪终于开口,吐出的烟圈缓缓上升,在低矮的房梁下散开,“是个老实人。太老实。”
展昭站在门边,手指无意识地叩着剑柄。这种挤牙膏式的对话让他烦躁。公孙策轻轻摇头,示意他耐心。
“老实人容易死。”老烟枪又吸了一口,眯起眼睛,“查那案子第三天,他喝了甜水巷井里的水。第二天,人没了。”
“毒?”包拯问。
“谁知道呢。”老烟枪笑了,露出被烟熏黄的牙,“开封府的记录上写的是‘急症暴毙’。当时的主事官……姓王。”
他故意停顿,等着包拯的反应。
包拯的手指在桌上轻轻一点:“王文昌。三年前致仕,去年冬病逝。”
“对,病逝。”老烟枪的笑容更深了,皱纹堆叠成莫测的图案,“和他经手过的三个关键证人一样,都是‘病逝’。很巧,是不是?”
雨墨站在公孙策身后,看着老烟枪在桌上无意画出的图案——那是一个扭曲的符文,她在某本禁书里见过。她下意识地向前半步。
老烟枪的目光扫过她,忽然停住。有那么一瞬间,他眼中的混浊褪去,露出某种近乎温柔的神色——快得几乎像是错觉。
“小姑娘,”他的声音低了半分,“你师父……还好吗?”
雨墨怔住:“您认识我师父?”
“认识?”老烟枪又恢复了那副懒散模样,敲了敲烟锅,“这汴京城里,谁不认识谁呢。都是网里的鱼,区别只在早下锅还是晚下锅。”
他站起身,从柜台深处摸出一个油纸包,推到包拯面前。
“王文昌死前一个月,托人寄存在我这的。他说,如果哪天有个姓包的来找‘甜水巷’的事,就交出去。”
油纸包里是一本账簿,边角被虫蛀得斑驳。封面上没有字,只在右下角画着一只残缺的手——四根手指。
“代价呢?”包拯没有立刻去接。
老烟枪笑了:“两坛杏花村。要二十年陈的。”
“就这些?”
“就这些。”老烟枪重新坐下,点燃新的烟丝,“有些事,知道的价格不高。敢要高价的人……都活不长。”
威远镖局的后院与它的门面截然不同。前厅是粗豪的江湖气,兵器架、镖旗、往来镖师洪亮的嗓门。而后院,红姨独居的小院,栽着几丛湘妃竹,雨打竹叶的声音让这里像个文人雅舍。
前提是忽略那些暗处的眼睛。
包拯只带了雨墨。这是红姨的要求——“女人间的话,男人少听”。
红姨正在调琵琶弦。她的左手按在弦上,那多出的第六指灵活得惊人,在四根弦间游走,像多长了一根手指的蜘蛛。她没看他们,专注地试音,偶尔拨出一段零散的旋律。
“账簿我看过了。”红姨终于开口,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晰,“王文昌是个聪明人。他留的不是证据,是地图。”
“地图?”雨墨问。
红姨抬眼,目光锐利如针:“指向下一个死人的地图。甜水巷的仵作,王文昌,还有账簿里提到的三个名字——他们都是网上的结。你要顺着线找下去,就会看到织网的人。”
她忽然弹起琵琶。不是柔美的江南小调,而是《十面埋伏》。金戈铁马之声从她指下迸出,在雨夜里凌厉得骇人。但雨墨听出了不同——节奏有微妙的错位,某些音符被刻意加重,某些段落被跳过。长音代表划,短音代表点。
雨墨闭上眼,在脑海里翻译:网-已-动-目-标-非-王
她猛地睁眼:“织网的人已经知道我们在查?目标不是王文昌?”
红姨的琵琶声戛然而止。“聪明。”她放下乐器,第一次正视包拯,“包大人,你父亲当年也查过类似的网。他停在了甜水巷。”
包拯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
“您认识先父?”
“他给我送过一封信。”红姨的指尖抚过琵琶面板,那里有一道细微的裂痕,被精心修补过,“从汴京到雁门关。信送到了,但他答应付的尾款……永远没付。”
“为什么?”
“因为信送到那天,他死了。”红姨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急症暴毙。很熟悉的说法,是不是?”
竹叶上的雨滴汇集,坠落在石阶上,一声,又一声。
“那封信的内容?”包拯问。
红姨笑了,那笑容里有一种复杂的意味——同情?嘲讽?亦或是某种更深的共鸣。
“我没看。这是镖局的规矩。”她顿了顿,“但我记得送信的地址。雁门关驻军,副指挥使,杨业。”
一个早已战死沙场的名字。
“杨业将军在天禧元年就阵亡了。”雨墨轻声说,“甜水巷的案子在天禧二年。”
“所以封封信永远不会有回音。”红姨站起身,走到窗边,“包大人,有些网织得太久,已经成了这江山的一部分。你要撕破它,就要准备好……撕破一些别的东西。”
“比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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