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暗室逢灯(2/2)
空气像是瞬间凝固了。风扇还在头顶嗡嗡地转,但角落里那几个醉鬼含糊的嘟囔声都小了,只剩刀疤黄这桌和周围几双眼睛像探照灯一样聚焦过来。光头老板在吧台后面停下了擦桌的动作,三角眼也瞟着这边。
我端起眼前那杯冰凉的扎啤,凑到嘴边,刚要喝——
刀疤黄那只青筋虬结、毛茸茸的胳膊猛地越过两个桌面之间的狭窄空隙,“砰”一声重重压在了我的肩膀上!那力道大得吓人,带着一股蛮横和不容置疑的控制欲!
一股混杂着浓烈汗酸、劣质烟草和隔夜酒气的热烘烘臭气,随着他半个身体倾轧过来的动作,兜头盖脸地喷在我的脸上!
“钱呢?!”
那嗓子像是破锣被铁刷子刮过嗓子眼,带着酒劲蒸腾出的、再也压制不住的暴躁狂怒和一丝……我欠了他八辈子血债似的凶戾!
唾沫星子裹着那股子腥臭热浪,结结实实糊了我一脸!
整个小店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所有目光都被死死钉在了吧台旁那张方桌!
那只裹着烟疤、毛茸茸又粗壮得吓人的胳膊,像根沉重的、烧红的铁条,带着刀疤黄整个上半身的重量,死死地压在我肩膀上!力道大得骨头都在嘎吱作响!皮肤被他那脏污不堪又带着滚烫汗渍的粗糙布料擦得生疼!浓烈刺鼻、像是混合了汗酸脚臭和劣质烈酒的污浊气味,如同发酵的垃圾堆掀开盖子,毫无遮拦地冲进鼻腔!沉甸甸的,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操!拿老子当礼拜天过呢?!”刀疤黄那张被酒精烧到酱紫油亮的脸上,蜈蚣般的疤痕扭曲着,随着他咬牙切齿的动作一跳一跳,像是活了过来。他那双浑浊的三角眼被酒精烧得只剩下一条缝,缝里迸射出的光却如同淬了毒液的精钢弯钩,死死地钉在我的脸上,恨不得要剜下一块肉来!
他喷出的每一口浊气都烫得灼人!
这一下如同信号弹炸响!旁边那桌几个歪七扭八的醉鬼瞬间像是被抽了鞭子的鬣狗,发出污浊不堪的起哄怪笑,哗啦一下就全围了过来!狭窄的空间瞬间被挤满!
油腻腻的身体几乎蹭到我的胳膊,浓烈得能把人顶一跟头的酒臭、汗臭、还有股隐约的狐臭味,混杂着劣质香烟燃尽的焦糊气,四面八方压过来!一张张被劣质酒精泡得肿胀油腻的脸凑近,目光像黏腻的蛛网缠绕过来,带着赤裸裸的威胁、贪婪和令人作呕的下流感!几道急促浑浊带着口臭味的呼吸喷在耳边!脖子后头的汗毛都瞬间立了起来!
那个鸡窝头小个子醉醺醺地怪笑着,一只脏兮兮、指甲缝黢黑的手竟然就要往我脸蛋上摸:“诶嘿……黄哥,急啥?这小脸……比水豆腐还……”
话没说完——
“稍等,”我打断他,声音不高,平静得有点不合时宜。身体微微动了动,肩膀似乎因为之前动作有点僵硬,被压着不太舒服似的。
搭在肩膀上的那只油腻胳膊像是准备上桌的酱肘子。指尖不经意地一抬,指背在他那条皮肤粗糙、布满老茧汗毛的小臂上轻轻滑过,如同掸去落在鱼干上的灰尘一样自然。力道极轻。
几乎就在指尖滑过的同时——
刀疤黄那只浑浊的醉眼,瞳孔猛地一缩!那条眯缝里燃烧的毒火,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骤然冰了一瞬,凶光暴涨的同时又渗入一丝极难察觉的警惕和狐疑!
但下一秒,那点狐疑就被狂躁的酒劲和强烈的控制欲彻底冲垮!他那只布满横肉的肥手在我肩上狠狠一按!力道加大,几乎要把人按进油污桌里!
“他妈的!少给老子耍花样!挪地儿?!”他嗓子更哑了,每一个字都像砂纸打磨生铁,“挪阎罗殿去挪吧!钱!今天你不掏干净,老子就让你……”
他话没吼完,我另一只手已经端起了那杯刚倒上、还漂着大块泡沫、冰得沁骨茬的浑浊扎啤。手腕极稳,杯子里的液体一丝涟漪都没起。
杯沿刚放到油腻腻的木头桌面上,“啪嗒”一声轻响——
后腰偏下、靠近椅背的位置,猛地被一个极其坚硬冰冷的柱状物体重重顶住!那力道戳得骨头生疼!
一个带着浓痰翻滚音、如同破砂轮片刮锈铁的狞笑,贴着我的左耳根子猛地喷了过来!滚烫黏腻的气流喷在耳廓上,激得人一个激灵!
“麻利点!妞!”
那破嗓子带着一种猫戏耗子的得意和残忍,每个字都裹着隔夜食物发酵的酸腐臭气。
“钱!”
“命!”
“二选一!”
那冰冷的枪口又恶意地在腰后往前重重顶了一下!火辣辣的疼!
周围瞬间一片死寂。连那个刚才差点摸到我的鸡窝头小个子都僵住了手,其他几个醉鬼的哄笑像是被一刀切断了喉咙,只剩下一片粗重的、充满恶意的呼吸声在耳边起伏。光头老板在吧台后面已经彻底不动了,三角眼瞪得溜圆,手僵硬地停在半空。
扎啤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我的指尖往下滑落,冰凉。
刀疤黄脸上那条疤兴奋得像是活蜈蚣在爬动,被酒精烧红的眼珠子死死锁定在我脸上,一丝细节都不肯放过。他在等,等我被枪顶住的崩溃、求饶、或者被吓得乖乖掏钱认栽!
端起的扎啤杯又轻轻放下。冰凉的杯底磕在油腻的木纹桌面上,发出细微又无比清晰的一声——嗒。
这一声响,在这片被枪口和暴力凝固的死寂中,被放大了无数倍,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了深潭。
我的目光掠过刀疤黄那张狰狞扭曲的脸,像掠过一块风干的狗皮膏药,最终,停在了他那条几乎被撕裂脱落的左耳上——那地方只剩下一片丑陋扭曲的、暗红色增生疤痕,边缘参差不齐,仿佛被野兽啃噬过。
“黄哥,”我开口,声音不高,没抖,但也没刚才那份刻意的“顺从”,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尾音极短,落点清晰,“这耳朵上的账,”下颚朝他那片残缺耳朵的方向微不可查地扬了扬,“当初,算清了吗?”
话音落下的刹那!
刀疤黄那张布满横肉、被酒精烧得油紫发亮的脸,像是被瞬间抽掉了所有骨头和血液!完好的那只眼睛猛地暴凸!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脸上的每一条横纹沟壑都在无法控制地剧烈抽搐!那条蜈蚣似的狰狞刀疤从暗红陡然充血,变成了一种近乎滴血的赤红!像是有什么滚烫的岩浆猛然冲破冰封的地壳,瞬间吞噬了所有的暴戾、凶狠和酒精的迷幻!
一种无法言喻的、混合着极端惊恐、猝然被唤醒的、深入骨髓的剧痛记忆,还有被人踩住烂疮的巨大羞耻和暴怒,如同失控的海啸般轰然爆发出来!
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其怪异扭曲的、如同被扼住脖子的野兽濒死前的嗬嗬干嚎!
“呃……啊——!!!”
他另一只完好的手,下意识地闪电般摸向自己那只残破得只剩下疤痕堆积的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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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破酒吧外十几米
狭窄油腻的街角拐弯处,一辆老旧得快散了架的、贴着漆黑防爆膜的“七座面包车”安静地趴在角落的阴影里,像是堆被遗忘的废铁疙瘩。
车里光线极暗,几乎不透光。空气闷热浑浊,弥漫着劣质皮革老化散出的刺鼻气味和浓重的汗酸味儿。仪表盘上几个指示灯发出微弱诡异的绿光,勉强勾勒出车里三个人的轮廓。
驾驶座上是个瘦得如同晒干了的老虾米的秃头老汉,正百无聊赖地抠着车窗缝隙里凝固许久的油腻污垢。副驾驶位置,一个穿着件皱巴巴黑色t恤的刀疤壮汉(右脸一道深疤),正抱着膀子闭目养神,但微微抖动的左腿暴露了内心的焦躁。
后座。
赵秃子那条光溜发亮的后脑勺几乎要抵到车顶棚上,一根接一根抽着廉价烤烟,劣质烟草味混杂着车里污浊的空气,像是某种有毒烟雾。烟蒂被他狠狠摁在脚边一个满是烟疤的铁皮罐子里,又立刻拿起一支新的,叼在嘴上,“咔哒!”一声用滚轮打火机点上。火光在他那张油腻腻、皱得像老树皮的脸上跳跃,把他那双深深陷在松弛眼袋里的小眼睛映得阴沉无比。他一遍遍扫着手里那个巴掌大的老人机屏幕。
屏幕一片死寂。没有短信,没有来电。
“操他祖奶奶的!”赵秃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带着浓痰摩擦的嘶嘶声,满是狠戾的粗口劈头盖脸地就喷了出去,“姓黄的废物!干他妈这点屁事都能磨洋工磨大半个小时!死他娘酒缸子里爬不出来了?!给狗崽子发消息!再他妈没动静!就给老子进去把那酒缸子连同不长眼的玩意儿一起砸喽!省得碍老子眼!”他恶狠狠地吐出一口浓烟,烟雾喷在挡风玻璃上,凝结成一片污浊的雾气。
“是!赵哥!”坐在驾驶座的老虾米应声,赶紧抓起了车座夹缝里一个落满灰尘的旧款摩托罗拉手机,手指头笨拙地在按键上噼里啪啦按着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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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里被凝固的死寂和暴戾氛围被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打破!
“呃……啊——!!!”
刀疤黄完好的那只手死死捂住自己那只废掉的左耳,脸上的暴怒、羞耻和某种被当众剥开的恐惧熔成一片骇人的血红酱紫!他身体筛糠似的颤抖起来,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嗬嗬声,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穿了喉咙!那剧痛和耻辱太真实了,足以瞬间烧断他被酒精泡烂的理智!
几乎是吼出来的同时!他用尽全身力气,想把那条压在我肩上的胳膊甩开!因为用力过猛,整个人带着椅子向后一个剧烈趔趄!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黄哥!”抵在我腰后的枪口主——那个刚才还得意狞笑的破嗓子马仔,被老大这突如其来的暴走惊得手一抖!下意识地把枪口又往前顶,想稳住局面!
机会!
刀疤黄后扯的力道和那马仔前顶的枪口形成一瞬间的反向作用力!
我借着刀疤黄身体后甩那一刹带来的拉扯力,加上腰后枪管顶来的瞬间推力,身体像是不受控制地、极其“狼狈”地被他带动着猛地一甩——
“啊!”
一声短促、仿佛因为碰撞疼痛而发出的低呼!
动作幅度其实不大!但在外人看来,就是刀疤黄狂怒失控之下,想把人拽倒、结果带着一起向后倒去!
就在这混乱的零点几秒!
那只刚才“下意识”去支撑桌面的左手!手指蜷曲的瞬间!指关节极其隐蔽又精准地、用近乎无声的力道、狠狠撞向顶在腰侧那个冰冷的金属枪管外侧!
不是撞开!是侧压!
角度刁钻!力量不大,但极其精准!
“咔嚓!!!”
一声让人牙酸的金属崩裂脆响!
不是炸膛!是整个枪身的金属外壳被这阴损刁钻的寸劲顶压,某个受力脆弱点的固定金属扣件瞬间崩裂断裂!
枪身猛地弹开!像被炸开的臭虫壳子!
破嗓子马仔手里原本沉甸甸硬邦邦的冰冷凶器,突然感觉像是变成了一个被戳破皮儿的空皮球!
同时!
啪嗒!
一个小小的、亮银色的、带着尖锐棱角的金属小零件——撞针?或者其他啥断裂的碎片——在混乱的力道作用下,从弹开的枪身里面飞蹦出来!划过一道低微的银色弧线,带着破空的细微呜咽——
不偏不倚!带着迅猛的动能!精准无比地!
扎进了那个破嗓子马仔因为惊愕和下意识低头而凑近枪口、没握枪的那只手的手腕内侧!!
“嗷——!!!”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痛苦到变调的、尖锐凄厉到能撕裂耳膜的惨嚎猛地从破嗓子马仔嘴里爆了出来!他握枪的手瞬间像是被丢进滚油锅,猛地触电般甩开!那把断裂的破枪零件哗啦掉了一地!
那只被碎片扎穿手腕的手捂着小臂弯,鲜红的血珠子已经像拧开了水龙头一样,顺着他粗糙的手指缝隙,噼里啪啦砸在油腻乌黑的地面上!
剧痛!巨大的、出乎意料的剧痛彻底摧毁了他的神经!他弯下腰,用身体完好的那边胳膊死死勒住受创的小臂,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哭嚎,整个人像只被踩了肚子的虾米一样痉挛着往下蹲!
“操!”“搞什么?!”“血!血!”
围在旁边的另外几个醉鬼马仔瞬间被眼前这一幕惊得懵了!谁也没看清电光火石间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同伴莫名其妙捂着手腕惨叫,血都喷出来了!巨大的惊骇压过了刚才的气势汹汹!
刀疤黄自己还被那剧烈涌上的剧痛回忆和失控的怒火灼烧着脑子,正捂着废耳下意识后退呢,被这惊天动地的惨嚎、血腥味和混乱场面猛地一个激灵!他那混沌的脑子被这突发状况搞懵了一瞬!
就在这所有打手被自乱阵脚的瞬间——
没管那个捂着血手弯在地上惨叫的破嗓子,更没看那个还在惊疑不定捂着耳朵的刀疤黄。我甚至没碰自己的包。身体像泥鳅一样,极其自然地、在混乱的人缝里钻出去两步。目标根本不是门口,而是……
那张刚才被刀疤黄撞歪、靠近角落里一条狭窄逼仄过道入口的桌子!
那逼仄过道是通往这家破酒吧厨房的狭窄入口!隐隐能闻到浓郁油烟和食材发酵的浑浊气味!黑黢黢的,没灯。
就在我刚摸到那张油腻餐桌边缘,身体要借着混乱阴影的掩护斜插进那条通道的瞬间——
“哐啷!!!”
酒吧那扇原本就老旧不堪、糊满油泥污垢的大门,被一股巨大无比、狂暴到不讲道理的蛮力从外面狠狠撞开!巨大的声响震得整个小店的破玻璃窗都在嗡嗡作响!门板脱轨砸在墙上,又反弹回去,发出濒死般地呻吟!
三个带着一股浓烈煞气的彪形大汉,像三块从天而降、裹着沙尘和铁锈味的巨石,直接堵死了整个狭窄的门框!
为首那个更是凶神恶煞,左脸一条深疤如同刀劈斧砍!他像一头闻到血腥味的饿狼,那双三角眼瞬间锁定店里这狼藉混乱的场景,目光扫过捂着断腕血淋淋蹲地哀嚎的马仔,扫过那几个懵圈状态的手下,最后死死地钉在正要闪进厨房通道的我身上!那眼神锐利得像剔骨钢刀!
“我操你祖宗!!”
一声雷霆般的暴喝从他嗓子眼里炸开!声浪震得天花板吊扇上挂的尘穗都在晃!他那两条如同石柱子般的胳膊猛地张开,像两扇巨大的、带着破风之声的铁闸门!
整个小店里稀薄粘稠的空气,彻底凝结了!
刀疤黄和他那几个醉醺醺的手下猛地抬头看向门口这三个犹如煞神降临的不速之客,脸上原本的暴怒和惊愕瞬间被一股更大、更深沉的惊恐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赵……赵……”刀疤黄哆嗦着嘴唇,捂着自己残耳的手都在抖,下意识地想叫出那个名字,声音却在喉咙里咕噜了几声,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他认出了领头那位脸上的刀疤!
“钱呢?!”赵秃子那咆哮如同惊雷!他根本没看地上惨嚎的马仔,也没管一脸懵的刀疤黄手下,目标异常明确!布满血丝、如同恶鬼灯笼般的眼珠子死死锁定我的背影!
他庞大的身形猛地前压,那两道闸门般张开的巨臂根本不是虚张声势!他是要直接封死所有去路,同时整个人如同人形战车般碾压过来!
“拿来吧你!!”
一只裹着粗壮汗毛、青筋毕露、砂锅大小的拳头,带着一股腥风,劈头盖脸!不是打脸!是直接恶狠狠地朝着我肩头那个毫不起眼的黑色电脑包抓了下来!那力道,是要连人带包一把揉碎!动作狠戾迅疾,完全不留丝毫余地!
逼仄过道入口就在手边!那砂锅拳头裹着腥风已经抓到了脑后!撕裂空气的呼啸声贴着头皮炸响!
身体在最后关头猛地一矮一缩!像被抽掉了骨头的软体动物,整个人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向旁边那张油腻餐桌后滑了进去!缩进桌底那点可怜的阴影空隙!
“哐!!!”
巨大的拳头狠狠砸在了我刚才背靠着的、通往厨房过道口那厚厚的半堵油腻砖墙上!碎石碎渣混着墙灰猛地炸开!尘土飞扬!那拳头却像是砸在了钢板上,发出沉重无比的闷响!墙上瞬间留下一个碗口大的深凹裂纹!
赵秃子显然低估了他抓人时目标的滑溜程度!
“你姥姥!”赵秃子一拳砸在墙上吃瘪,更加暴怒!他体型庞大力量恐怖但转身在狭窄空间却难免迟滞!
就是这零点一秒的迟滞!
缩在桌下的身体,借着脚蹬桌腿的反作用力,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紧贴地面!贴着那张厚重油腻的橡木餐桌边缘、在赵秃子转腿的缝隙里——几乎是擦着他裹着油污工装裤的裤脚——贴着冰凉满是油垢的地面猛钻了过去!
没冲向门口!也没去捞那包!那包还留在原地!反而朝着吧台的方向!吧台后面,那个光头老板被这一连串砸门砸墙的变故彻底吓傻了!身体抖得筛糠一样!
吧台侧边,有一个不起眼的、半人高的小门!是冰柜?!或者储藏室?!
身体在钻出桌底的刹那就已经顺势弹出!动作行云流水没丝毫停顿!猛地撞向那个通往吧台后、冰柜还是杂物间的小门!
“砰!”
劣质的薄板门应声而开!里面一股浓郁的烂菜叶混杂着冷藏品的冷气和浓重霉味扑面而来!
“拦住她!!!”赵秃子狂吼一声,巨大的身影终于转过来!另外两个堵在门口的大汉也凶神恶煞地猛扑上前!
光头老板被这惊天动地撞开小门的巨响吓得一哆嗦!完全出于本能,也可能是想自保,他下意识地伸出他那条套着油腻肮脏围裙的粗壮胳膊,竟然不轻不重地……推了我后背一把!嘴里还发出惊恐的呵斥:“诶!里面不……!”
他那一推,本意或许是挡开我,别撞坏他的冰柜小门!但他那力道、时机和位置,简直精准得如同神助攻!正好在我已经冲到他身侧、后背门洞大开准备钻进小门的刹那!
一股不大不小的推力结结实实抵在腰侧!
借着这股来自侧后方、推波助澜的力道!
身体的速度和方向瞬间被加了一把火!整个人如同被一股额外的力量猛地向前、向着那堆放着几个歪倒纸箱、隐约能看见里面更大空间和另一扇门的储藏室里“踹”了过去!
撞开的小门正好挡住身后赵秃子和他手下扑过来的庞大身影一秒!
脚下一个趔趄!像是被老板推动失了平衡!人摔进了冷库?储藏室?的门口内部!旁边堆放的几个纸箱稀里哗啦被带倒!
身体借着这点惯性和混乱,手在地上一撑!人已经爬了起来!动作不停!朝着储藏室最里面墙角、一个半开着的、通向后方窄巷的、散发着浓重泔水馊味的后门!猛冲过去!
赵秃子那张刀疤脸上狰狞的肌肉已经彻底扭曲变形!眼看目标再次像抹了油的泥鳅一样要从这恶臭的后门洞溜走,他几乎睚眦欲裂!那砂锅拳头带着狂暴的劲风,如同高速行驶的卡车头,毫无保留、撕裂空气、对着我的后心悍然轰来!
“死!!”
拳锋未至!那股狂暴的劲风和滔天的凶戾杀气已经撕裂了空间!后背的汗毛根根倒竖!致命的威胁感瞬间笼罩了全身!
就在拳锋即将撕裂后背空气、触及后心那千钧一发的瞬间!
身体如同未卜先知般猛地向右侧矮身、斜刺里错开半步!
“呼——!”
狂暴的拳风几乎贴着肩膀边缘擦过!带起的劲风刮得外套紧紧贴在后背!这一拳要是砸实了,脊椎都能打碎!
同时!左腿像鞭子般向后无声上撩!不是踹!高度极其刁钻!脚后跟带着一股如同巨斧开山般精准的爆发寸劲!狠辣无比地斜向上——狠狠撞在赵秃子因为拳头砸空而完全暴露出来的、向前弓步站稳时露出的右腿膝盖侧面!
不是踹膝盖!是膝关节外侧下方一寸半!筋腱节点!
“咔嚓!”
一声极其清脆、令人牙酸、如同枯枝被瞬间踩断的骨裂声响,在狭窄潮湿、只有冰柜风机嗡嗡作响的储藏室里猛然爆开!!
“嗷嗷嗷嗷——!!!!!”
赵秃子脸上所有的凶残暴戾,瞬间被一种难以置信的、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极致痛苦和恐惧所取代!那是一种粉碎性的剧痛!比手腕被扎穿了还要钻心百倍!他嘴里发出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凄厉嘶吼,像是一头被捅穿了心脏的巨熊在垂死哀嚎!整个庞大壮硕的身躯如同被拔掉了筋骨的麻袋,轰然向着右侧——那条受到致命打击的右腿方向——猛砸下去!
他沉重的身体砸向地面,撞翻角落里堆放的一摞摞塞满空玻璃瓶的破木箱子!
哗啦!哐当!轰隆——!!
玻璃碎裂的锐响,沉重的碰撞,痛苦的嘶嚎彻底炸翻了整间小小的储藏室!
另外两个扑上来的大汉被眼前这电光火石间的巨变惊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想收住脚步抢救老大,却几乎被赵秃子倒下的巨大身躯带倒!三人滚作一团!
光头老板死死地抱住脑袋缩在吧台角落,吓得面无人色!店堂里刀疤黄那几个手下也吓傻了,瞠目结舌地看着通往黑暗储藏室的小门洞,听着里面传出的、如同拆楼般的恐怖动静和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惨叫!
储藏室里烟尘弥漫,破碎的酒瓶玻璃渣混合着污浊的地面油泥,空气里除了浓重的血腥气,又混合了一股浓烈的、如同发酵馊菜桶打翻了的恶臭泔水味——角落那个散发着恶臭气味的小后门被赵秃子倒下的身躯撞得洞开!
巷子里的冷风裹着外面老城区特有的污浊空气灌了进来。
没任何停顿。在那团混乱的人体堆里,一个身影已经像道幽灵般极速蹿起!在赵秃子痛苦惨嚎响彻整个小店的掩护下,极其自然地“绕过”那倒地的庞大障碍物,穿过洞开的后门,闪进了那条弥漫着馊水味、被两旁低矮墙壁挤压得只容一人通行的漆黑窄巷!
脚步在黏腻湿滑的青苔地面上疾点!像只夜行的狸猫,借着后巷复杂堆叠的垃圾杂物和建筑的转折阴影掩护,几个闪身,迅速消失在浓稠如墨的夜色深处。
破酒吧里,只剩下刀疤黄捂着废耳、茫然地看着混乱的储藏室门洞;破嗓子马仔还捧着冒血的手腕哀嚎;地上是那只被踩变形的黑色电脑包;赵秃子凄厉的嚎叫和他两个手下惊恐的叫喊正从储藏室的硝烟里挣扎着喷涌而出……光头老板颤抖着掏出个屏幕碎了的老人机,大概是想报警?
风卷着几张废纸在油腻腻的巷口打着旋儿。
远处破厂区附属楼的方向,隐隐还有混乱的喧哗声传来。几个身影骂骂咧咧地在锈迹斑斑的楼梯口晃动,手电光柱在二楼空洞的破窗户间胡乱扫射,似乎还在搜索什么。
矮身钻进一截被大型废弃广告牌半堵着的、极其隐蔽的断墙豁口。里面是两栋废弃居民楼间形成的狭小缝隙,堆满了不知哪个年代散落下来的建筑垃圾和腐烂垃圾袋,恶臭扑鼻。
暂时安全。
背靠着冰冷粗糙、糊满油污的断墙砖石,才感觉之前那根紧绷到极限的弦终于稍微松了一扣。汗透的衣服被夜风一吹,冰凉刺骨。掌心破皮的地方沾满了灰泥油污,火辣辣地疼。
缓缓吐出一口滚烫带着铁腥味的浊气。
巷口方向,隐约传来老旧面包车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似乎还有混乱急促的人声呼喊?大概是赵秃子那几个留在外面望风的手下被里面惊天动地的响动惊动,急吼吼想去支援他们那凄惨的老大了。
隔着几重黑暗与污垢,破酒吧的喧嚣似乎还在持续。赵秃子那非人的痛苦嘶嚎隐隐约约地飘过来,像是垂死野兽被撕裂喉咙的最后挣扎。
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断墙残壁上划过,粗糙的质感和一层湿腻的油污粘在指肚上。
巷子深处死寂一片,只有老鼠在垃圾堆里窸窣爬行的微响。抬起头,视线穿过断墙上广告牌的裂缝。
暗沉沉的夜穹之上,一片厚重的阴云正被无形的风吹散,露出小半块被光污染染得发白的残缺月牙儿。
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凉夜风,卷着城市深处复杂的烟尘味道,灌进狭窄的夹缝。
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