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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她们都要我负责(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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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婉搭在膝盖上手包的纤细手指,极其细微地蜷了一下,又迅速舒展开,指节绷得很直。她的嘴角依旧挂着那完美又冰冷的弧度。

“千年老树?”她发出一声极轻的气音,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鼻腔里挤出的嗤声。身体微微前倾,那昂贵的铂金包被她随意地推到椅子扶手边,手肘撑在了林坤光洁的红木办公桌沿上。这个动作让两人之间无形的距离瞬间拉近了许多。林坤能清晰地看到她细长卷翘的睫毛根根分明,看到她领口一丝不苟的、没有丝毫褶皱的白衬衫领口,还闻到了那股花香之外的另一股气息——像是她护手霜里某种干净又略带侵略性的木质调。

“林总,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她声音压低了些,音质依旧清澈好听,但里面似乎掺进了点别的金属般的东西,更锋利了,“尤其对着你。”她特意加重了后面那个“你”字。

她的目光牢牢锁住林坤,眼神里的温度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决绝。“你那点小动作,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背后那些盯着你的眼睛。那帮在你这新公司下了血本的老家伙们,觉得被你小子当猴耍了。现在,”她停顿了一下,像是特意留白给林坤去想象那后果,“他们给我的开价是——”

温婉的唇瓣张合,缓缓清晰地吐出几个字:“封口费,外加你手里公司所有流动资金的监管权。”声音不带一丝起伏,如同宣读一份判决书。

“嗤。”

林坤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绝伦的笑话。他甚至放松地向后靠在椅背上,拿起桌面上那个冰凉冰凉的黑胡桃木烟灰缸,在指间慢条斯理地转着圈把玩。

“那帮老头老太太们,”他开口,语气听起来还挺轻松,像是在点评一群跳广场舞用力过猛的老邻居,“大概忘了点事儿?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记性好点。”他脸上带着点真诚的困惑似的,抬眼看向温婉,但眸子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暗沉,“温总监应该清楚,去年在城南新区那块黄金地块的开发计划书刚招标结束那会儿……具体哪家拿到了独家信息做成了局?”他目光定定地看着温婉,一字一句地问,“是谁主动找到我,在丽思卡尔顿顶楼酒吧,用一杯加了‘小东西’的马提尼,撬开了某个关键人物的嘴?”

他问得很慢。丽思卡尔顿……顶楼酒吧……小东西……关键人物的嘴……

温婉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几不可察地紧绷了一下。搭在桌子上的手肘似乎想挪开,但又定住了。她浓密的睫毛极其快速地眨动了两下。那抹一直挂在嘴角的、完美而冰冷弧度,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力牵扯着,轻微地僵了零点一秒。但那零点一秒的变化被飞快地抹平,快得像是幻觉。

“呵,”她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头微微向一侧偏开了一个微小的角度,像是不想直面林坤的视线,“多久前的破事儿了?还翻出来说?”她语气里带着点轻蔑的不耐烦,“陈芝麻烂谷子,证明不了什么。现在的问题是眼前,林坤。”她又把身体向前探了探,目光灼灼逼人,像两簇跃动的冰蓝色火焰,“明天早上九点,他们会‘建议’工商部门对你的公司进行一次全面彻底的‘联合检查’。到时候……”她声音放得更慢,更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钢针,“你的公司账户会直接被冻结,所有正在进行的项目全部中止,所有进出文件全部卡死!你想等银行那点事儿?”

温婉扬起那弧度完美的下巴,线条绷紧如同名匠精心雕刻的玉器,带着种不容质疑的强硬:“银行那头卡你的贷款,现在只是‘上头意思’。等工商检查的结果‘证明’你公司存在重大违规嫌疑……你猜,那几个刚谈得差不多的风投、那几个签了意向书还没打款的大客户,他们是会继续和你‘守望相助’,还是……”

她没说完,只是摊开一只手,掌心向上,做了个“咻——”的手势,手指微微收拢,掌心留下空无一物的讽刺感。那白皙的手腕在不太明亮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刺眼。

林坤脸上的那点笑意终于像是粘不住一样,缓缓地沉了下去。他眼神也变得更深邃,仿佛有风暴在里面无声地卷动。他坐直身体,双手搁在了办公桌宽大的桌面上,十指交叉叠在一起。左手腕上那块看着有些年头的普通不锈钢腕表表盘,反射着一小块窗外射进来的刺眼阳光,跳动着光斑。

“守望相助?”林坤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平淡得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在念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普通短语。他看着温婉那双冰封又燃烧着的眼睛,“‘协助调查’,‘暂时中止业务’,‘冻结账户’……这些‘联合行动’的名头后面,恐怕少不了你温总监在温氏高层那边的积极‘协调’和精准‘建议’吧?”

他往前倾身,身体动作带着一种无声的压力逼近了隔着一张桌子的温婉。那张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声音也冷了下来,一字一顿,清晰无比:“你想要的,从来不只是那点‘封口费’或者‘监管权’,对么?”他的目光锐利如刀锋,仿佛要刺破对方所有伪装,直抵最深处,“你温婉,想要的是我林坤的名字,彻底烂掉,烂透,最好烂得永世不得翻身。”

这句话砸下来,办公室里空气仿佛被抽干了。只有空调送风口的微弱气流声还在徒劳地呜咽。

温婉交叠的双腿似乎僵了零点一秒。放在膝上的那只手,食指微不可察地蜷缩,指尖在光滑的铂金包包面上留下了极其短暂的一点压痕,又飞快恢复原状。那完美却冰冷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无法立刻修复的裂纹。尽管极细微,但林坤捕捉到了——那眼角肌肉一丝细微的抽动,像绷紧的琴弦被突然拨动了一下。

但她没有立刻反驳。两人隔着那张宽阔的办公桌,像隔着深渊对峙的两座孤岛。目光无声地绞杀。空气里那清冷花香和他指间残留的烟草味早已被另一种东西取代——一种压抑着疯狂、即将引爆的、名为仇恨和毁灭的气息。

那根看不见的引线,已然滋滋作响。

林坤收回探出的身体,重新靠进椅背。脸上没有什么激烈情绪,反而显得有些过于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头发毛。他伸出右手,动作不疾不徐,甚至有点优雅的松弛感,拉开了自己大班桌正中间那个又宽又深的抽屉。

抽屉滑动滚轮的“咕噜”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林坤的视线依旧牢牢锁在温婉那张精致的、此刻紧绷如弦的脸上,右手在抽屉深处摸索着,像是在翻找一份普通的文件。

他的手指在那些凌乱的杂物——揉成一团的几张报销单据、几只零散的中性笔、一个边角磨损的硬壳笔记本、几颗不知哪次出差顺手丢进去的小零食——中拨动了几下,最后精准地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放着一个最普通的白色牛皮纸公文袋。就是邮局里那种一块钱一个的廉价信封,看起来鼓鼓囊囊的。

林坤伸出两根手指,轻松地夹出了牛皮纸袋的一角,把它从抽屉深处抽了出来。袋子分量似乎不轻。袋子边缘被他手指带出的力道牵引着,微微晃动。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右手手腕轻巧地一甩。那个看起来沉甸甸的廉价白色牛皮纸公文袋,被他以一种相当随意、甚至有些敷衍的姿势,凌空抛了过来。

袋子划过空气,发出轻微的破空声。

公文袋不偏不倚,带着点分量,正好砸落在温婉身前那张宽大厚实的红木办公桌桌面正中。“啪”的一声轻响,像一记闷巴掌。

温婉的目光下意识地随着抛物线落点,凝固在那个突然出现的白色物体上。瞳孔瞬间收缩了一下。

她没动。双手依旧交叠地搁在膝上的铂金包上,维持着那份优雅的姿态。但那优雅的表象下,能感觉到瞬间绷紧的僵硬。

林坤脸上浮起一个笑容。那笑容很古怪,既不冰冷,也不嘲弄,甚至带着点温和亲切的味道,嘴角弯起的弧度恰到好处。但唯有眼睛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令人心悸的东西。

“温总监,”他声音放得很轻缓,带着点闲聊家常时分享秘密的亲昵感,仿佛在谈论今天天气真好,“昨晚那个局……在君越顶楼,环境确实清雅,窗外俯瞰江景,视野开阔得很。那家店老板送的香槟,口感也不错。”他手指随意地在桌上点了点,姿态闲适放松。

温婉交叠的双腿似乎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身体重心悄然调整。她放在膝盖上的右手,五指无声地蜷了一下,指尖微微陷入铂金包柔韧的皮面,又迅速放开。她没说话,甚至没有立刻去看桌面上的牛皮纸袋,但那原本如同冰封深湖般平静的面容上,眼角的肌肉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窗外炽热的阳光射进来,其中一道光恰好打在那个白色牛皮纸袋上,袋子边缘因此泛起一道突兀的、刺眼的白芒。

林坤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细微到极致的身体信号,声音依旧维持着那种温和的、闲聊的调子,甚至带着点轻松的愉悦:“哦,对了,临走前还遇上点小惊喜。”他微微侧头,仿佛在回忆某个有趣的细节,“门口碰见一拨搞自媒体的小年轻在那边开香槟玩闹呢,据说是庆贺粉丝破百万。那几个小孩挺有意思,领头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小王今天吃什么’,那个网红美食博主,粉丝好几百万呢。聊了两句,送了他们一份……”他拖长了调子,像是在认真回想,“嗯…应该是‘绝密’级别的江景打卡攻略吧?顺便…”

他的视线终于从温婉脸上移开,落在了那个静静躺在桌面中央的白色公文袋上。眼神瞬间变得玩味,嘴角噙着的那抹温和弧度,此刻绽放开来,像冰层无声开裂下露出了深处的锋锐獠牙。

“跟他们交换了一点更有意思的东西。”林坤轻声说。那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却又带着千钧重量砸了下来。

温婉那双漂亮得如同上好琉璃珠子的眼睛,终于控制不住地下垂,目光死死钉在了那个白色牛皮纸袋上。那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袋子,此刻在她的视线里,却像是烧红的烙铁。

林坤不再说话,只安静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他甚至悠闲地向后靠在椅背上,拿起桌上那个沉甸甸的黑胡桃木烟灰缸在指间把玩转动,就像在欣赏一件值得把玩的小物件。阳光在烟灰缸光滑弧面上跳跃,光影晃动。

几秒钟的沉默死寂。

温婉放在膝上的手终于动了。不再是轻巧的交叠,而是微微分开。她伸出右手,白皙的指尖带着一种极其谨慎、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警惕的姿态,缓缓地探向那个桌面正中的白色牛皮纸袋。她的动作很慢,指尖悬停在袋子封口上方不足一厘米的地方,似乎有些犹豫不决。修剪得圆润光滑、涂着裸粉色的指甲,在强光照射下泛着一层珍珠般的光泽,微微颤抖着,像是濒死蝴蝶的最后挣扎。

林坤的眼神更深沉了一点,无声地盯着她那截轻微颤抖的手指。

终于,温婉的指尖触碰到纸袋粗糙的表面。她像被看不见的电流猛击了一下,肩头极其轻微地耸动了一下,像是要甩开什么。她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动作使得她胸口微微起伏,那件剪裁完美的白色西装收腰处绷紧了一瞬。指甲用力抠住了袋子边缘厚实的牛皮纸封口,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她用几根手指拈起纸袋厚重的一角,掂量了一下那份出乎意料的重量。

另一只手终于离开了膝盖上的铂金包,也探了过去,略显急迫和笨拙地开始撕扯纸袋那封得相当紧实的糊口缝。厚实的牛皮纸被拉扯变形,发出吱吱嘎嘎的细微摩擦声响。指尖在光滑纸面上打滑,急迫之中,连修剪精心的指甲也不可避免地在光滑纸面上刮出几道难听的尖声。

费了一番小周折,那个颇为顽固的封口终于被她不甚优雅地撕开了。随着粘合处破裂的轻响,一大沓厚厚的照片——不是电子打印的纸片,而是冲洗出来的、还带着点化学药剂味道的、沉甸甸的实体相片——失去了束缚,哗啦一下,如同骤然决堤的洪水,争先恐后地从那个窄小的开口倾泻而出!

照片散落,铺满了温婉面前那一小块红木桌面。颜色鲜艳,细节清晰。

第一张就是温婉的半身照。照片应该是隔着一段距离,利用变焦或者长焦镜头拍摄的,但像素却清晰得惊人。她穿着一身优雅的浅藕色真丝连衣裙,长发挽起,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和锁骨。她身体微微前倾,脸上挂着一种非常真诚、带着点职业化温暖的、专注倾听的笑容——那种笑容温婉平日面对重要客户时才会展露。而她身体语言完全偏向对面,那被她专注目光锁定的男人,因为镜头角度,只拍到了半张侧脸和一小部分肩膀,穿着深色西装,头发看得出精心打理过。

重点是这张照片的拍摄地点——背景那面极具设计感的、布满几何切割线条的金灿灿金属墙,连同墙上一盏独特的水晶壁灯光晕,像烙铁一样灼热地宣示着:君越大酒店顶层VIp专属小会客厅!一个私密性极强、普通人甚至根本进不去的场所。背景角落那个模糊掉但特征鲜明的珐琅烟灰缸,也依稀证明着拍摄的时间——昨晚。

照片一张接一张,瀑布般在她眼前展开。场景依旧是那个低调奢华的酒店空间:温婉端着一杯香槟,杯沿几乎贴上那个男人的酒杯,身体靠得极近;两人头碰着头,似乎在研究着某人拿在手里(照片角度只拍到手指)的一部平板电脑,屏幕反光映在温婉专注的瞳孔中……这些照片都巧妙规避了那男人的正脸,只抓取他特征不那么鲜明的轮廓部分,而画面核心永远牢牢锁定在温婉身上——她的动作,她的表情,她与那个神秘男人之间种种流露着异样亲密感的空间距离。

而最后压轴的那几张照片瞬间让温婉全身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背景转换到了酒店客房套间的私人小客厅!照片抓拍到了温婉——她侧对着镜头,身上那件优雅的藕色真丝连衣裙不知何时被换下,只松松地披着一件明显属于男性的、质料上乘但款式宽松的深灰色羊绒家居开衫。那开衫过于宽大,领口直接垮到了她一边圆润光滑的肩头,露出优美的颈肩线条和一小片白皙细腻的胸脯。她微微蜷缩在一张看起来极其柔软厚实的单人沙发椅里,侧脸对着镜头。家居开衫里面,能隐约看见她内搭的白色丝质吊带边缘,以及那吊带细细的肩带勾勒出的弧度。长发松散地披下来,几缕发丝缠绕在微凸的锁骨凹陷处。她手里端着一个白瓷咖啡杯,正低头轻轻啜饮,从照片角度看过去,浓密的睫毛低垂着,遮住了眼底的神色,光影落在她脸上,那神态竟显出几分从未有过的、近乎脆弱的松弛感。

这些照片没有一张直白地暴露任何“不该看”的东西。恰恰相反,正因为它们所捕捉到的每一个细节、营造的每一个氛围都如此精准地踩在了那条暧昧与私密的边界线上。那种高级酒店私密空间里特有的慵懒、放松、信任、甚至一丝身体习惯性卸下防备后的亲密感,被镜头语言无限地放大。没有露骨的身体接触,甚至没有过于直接的视线交流,却比任何暴露的照片更具杀伤力!

尤其温婉此刻身上披着的那件男式开衫……林坤认得那件衣服!

温婉保持着那个微微俯身的僵硬姿势,一动不动地僵在桌边,如同被一瞬间浇铸成了没有灵魂的白瓷雕像。

她所有的动作都停止了——连呼吸似乎都一并停止。

只能看到她纤薄的肩膀线条在轻微地、无法控制地颤抖,幅度细微却剧烈,连同支撑着身体重心的那只搁在桌子边缘的手腕也在轻微震颤。那只手就按在一堆散落的照片上,手指弯曲,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那几张温婉披着男式开衫、低眉顺眼喝咖啡的照片里,柔软的相纸被指甲压出几个深深凹痕。那些指甲印痕像是印在她自己惨白的皮肤上一样刺痛。

办公室的空气凝滞得像一块沉重的铅。空调单调的嗡嗡声持续不停,如同巨大而绝望的耳鸣。窗外楼下的城市噪音,车流声、喇叭声、隐隐约约的叫卖声,隔着厚厚的钢化玻璃幕墙,遥远得像在另一个星系回荡。

几秒钟,却漫长得像经历了好几个世纪。

“咳,”林坤忽然轻轻咳嗽了一声。声音不高,但在绝对的死寂里如同一颗投入冰湖的小石子,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僵局。他微微向前倾身,双手重新搁在桌面上,目光扫过温婉那只死死按在照片上、指甲几乎要抠穿纸背的手,又慢慢移到她因为僵硬而微微低垂、遮住了眼睛的头颅上。他嘴角甚至还带着那点温和亲切的弧度,语气像是在给下属解释一个特别容易理解的小问题。

“现在,”林坤说,语速放得很慢,吐字异常清晰,字字都像冰珠子砸在桌面上,敲打着温婉绷紧的神经,“温总监猜猜看,那位以‘挖掘本地商圈大佬花边秘闻’起家的‘小王今天吃什么’……”他刻意拖长了尾音,带着点诱导性的停顿,像是在等温婉抬头确认他的猜测,“要是他几百万的粉丝们,明天早餐桌旁刷出来的第一条热点推送标题会是……”林坤的视线再次落在那些定格了温婉脆弱一瞬的照片上,尤其是她身上那件扎眼的男式开衫。目光里那点伪装的笑意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寒潭。

“……是‘温氏集团千金为情敌套取商业机密?’”

最后那个字音落下。办公室里那令人窒息的死寂轰然破碎!

温婉猛地抬起头!

那一直维持的、无论愤怒或冰冷时都保持着一分自持的姿态被彻底击碎。那张总是画着精致妆容、不见一丝毛孔瑕疵的脸庞上,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嘴唇都褪成了纸一样的白,微微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双曾如寒潭般清冽、带着冰冷算计的眼睛,此刻里面全是破碎的、毫无遮挡的巨大惊恐!瞳孔因这致命的冲击而剧烈震颤、放大,像两枚在剧烈风暴中几乎要碎裂的琉璃珠子!眼球表面甚至瞬间被某种生理性的、难以自控的酸涩和震惊冲击激起了层层叠叠的细微血丝。

那表情根本不用解读——是瞬间被剥光了所有衣服、赤裸裸暴露在万丈悬崖边缘、濒临粉身碎骨的绝望和恐惧!

她甚至没发出任何声音。

只是那按在照片上的手突然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那只价值不菲的铂金包被她慌乱失措的动作从膝盖上带了下来,“砰!”一声闷响砸在地上。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震得人心脏一跳。

但她对此毫无反应。视线完全被桌面那几张刺痛眼睛的照片和她自己此刻天崩地裂的情绪吞噬了,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极其急促微弱,胸口剧烈起伏着,单薄的身体像是下一秒就要被那无形的压力和恐惧彻底压垮。披散的发丝有几缕凌乱地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瞬间惨白的侧脸和额角渗出的冰冷细汗。

“啧啧,”林坤摇摇头,语气里带上一点夸张的同情,但他身体放松地向后靠在椅背上,右手两根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轮番轻轻敲点着,发出嗒、嗒、嗒极富规律的声音。“老王那边倒是不用费力气查。老王这人看着粗犷邋遢,但他最看不惯这种……”林坤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依旧锁在温婉那张惊骇失色的脸上,像是在欣赏一幅骤然被撕裂的名画,声音却越发轻缓,“靠着‘上头关系’,搞不正当竞争踩别人上位的事了。”

他敲击桌面的指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享受这沉默带来的无声压力。

“温总监这么聪明的人……”林坤再次开口,语气恢复了那种温和的亲切感,甚至还鼓励性地朝温婉扬了扬下巴,示意着桌面,“肯定已经想明白了?这‘套取商业机密’的证据链……”他下巴朝桌上散落的照片点了点,“‘勾结’的动机……”意有所指地停顿一下,“甚至连这‘为情敌豁出一切’的人设,都给编得严丝合缝……”

最后一句几乎像是在轻轻耳语:“就差你和他那点不清不楚的亲密照片砸下去,凑够那‘人证物证俱全’的最后一环点火药引子了。”声音轻飘飘的,落地无声,却字字诛心。

温婉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电流狠狠击中。她急促地吸了一口气,被散乱发丝遮住一小半的脸庞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那只悬在空中无处安放的手像是被烫到似的,仓皇地抬起来,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这个动作透露出一种极度的羞耻和恐惧。肩膀的颤抖幅度骤然加剧,仿佛狂风中的枯叶,随时可能碎裂。她的眼神彻底涣散了,目光空洞地望着桌上那些令她万劫不复的照片,似乎想看清上面的自己,却又根本不敢深看。绝望,如同冰冷沉重的潮水,从她骤然收缩的瞳孔里弥漫开来。

林坤脸上的最后一点表情痕迹也消失了。他看着对面彻底坍塌的对手,那张惊惶失措、充满悔恨甚至绝望的脸。那不是胜利者应有的表情。

他忽然感觉异常疲惫。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钝重地锤了一下,不是痛彻心扉,而是一种更深的、近乎于荒芜的麻木。仿佛有某个支撑他走了很远的东西,无声地碎裂了,化成一捧死寂的灰。

房间里只剩下温婉那极力压抑、却又根本无法控制住的、断断续续的、极度克制和恐惧的抽气声。

林坤缓缓地转开了视线。不再看温婉那张惊恐到扭曲的脸,也不再理会桌面上那堆如同耻辱状的照片。目光,越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投向外面那个广阔又嘈杂得令人心烦的世界。远处的建筑群在强烈的光线蒸腾下微微扭曲变形,像是一幕巨大而虚假的皮影戏。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摸向西装内袋里那片硬硬的、带着冰凉金属触感的东西——温婉昨晚慌乱中遗落在他车上的、那枚小巧精致的温氏金属门禁卡。

冰冷坚硬的触感如同某种无言的审判,透过口袋布料渗入指腹。

窗外,高架路上拥挤的车流在正午阳光的炙烤下沉默地蠕行,巨大的城市在正午蒸腾的热浪中无声喘息。那喧嚣被厚玻璃隔绝过滤,听不真切,只剩下一种沉闷又庞大的背景噪音,永恒地持续着。

林坤缓缓闭上了眼睛。午后的强光穿透眼皮,在眼前留下了一片巨大的、翻滚不定的灼热血红印迹。

冰河铁马入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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