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第一次正面决裂的朝堂争执(1/2)
暮春三月,本该是草长莺飞的时节,太极殿内却弥漫着一股比严冬更凛冽的寒意。殿外春光烂漫,殿内却因连日的低气压而显得光线晦暗。御座上的小皇帝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不同寻常的紧绷,今日格外安静,一双眼睛不安地瞟着珠帘和丹陛下那道玄色身影。
自“扩充京畿防务、征集各家护卫”的旨意下达已近一月。明面上,神策营的框架正在搭建,三大营的整顿亦在推进。萧珣“尽心竭力”,呈报的章程条理分明,从各府“报效”的护卫名册陆续汇总,兵部与五军都督府忙得团团转。
然而,暗地里的较量从未停止。沈如晦安插的人手在苏瑾与灰隼的运作下,如同细沙渗入石缝,艰难却顽强地进入了新军和整顿后的京营几个关键位置,尽管职位不高,却足以窥见部分动静。而萧珣则加快了隐匿核心私兵、清洗可疑人员的步伐,双方在不见光的阴影里频繁过招,互有得失,怨气与猜忌如野草般疯长。
今日朝会,几项关于春耕赋税、河道疏浚的常规议题讨论得出奇顺利,顺利得近乎诡异。仿佛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连空气都凝滞得让人心悸。
就在司礼太监将要宣布“无事退朝”的前一刻,丹陛下,一直沉默得如同塑像的辅政王萧珣,缓步出列。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先向御座行礼,而是直接面向珠帘,身姿依旧挺拔,却莫名带了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他脸上惯有的、用来伪饰的病弱苍白,今日被一种近乎锋利的沉冷取代,眸光如淬寒冰,直刺帘后。
“陛下,”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山雨欲来的震动,“臣,有本要奏。所奏之事,关乎国体,关乎社稷存亡,不得不言!”
殿内瞬间落针可闻。所有人都预感到,有什么东西,即将被彻底撕破。
萧珣的目光牢牢锁住珠帘,仿佛要将其烧穿:“自新帝登基,皇后娘娘垂帘摄政以来,勤勉政务,推行新政,臣等本无异议。然,近日臣观朝局,见诸多举措,已渐偏离正轨,恐生不测之祸,故冒死直言!”
他微微停顿,字字如铁,砸在寂静的金砖地上:
“皇后娘娘以女子之身,代行天子之权,本当克己复礼,垂范天下,平衡朝野。然,娘娘近来所为,却令臣等触目惊心!”
“其一,不顾国库实情与朝臣反对,强行设立女官,擢拔亲信,如苏瑾之流,以微末之功骤升高位,更令其插手军务人事!此非但违背祖制,更是培植私人,结党营私之始!”
“其二,以北境议和为由,行安插耳目、离间敌国之实,此等诡谲手段,用于外交,或可称智,然用于朝堂,则难免令人疑心,娘娘是否欲以同样手段,操控廷议,排除异己?”
“其三,也是最为紧要者!”萧珣猛地提高声音,带着悲愤与控诉,“娘娘借‘加强京畿防务’之名,行削夺勋贵宗室护卫之实,更借此机会,将手伸向京营兵马,安插心腹,监控将领!京畿卫戍,国之命脉,岂容后宫如此肆意插手,培植势力?!”
他上前一步,几乎是指着珠帘,厉声质问:
“皇后娘娘!您究竟是代陛下摄政,安抚天下,还是借摄政之名,行揽权之实,欲效仿前朝武氏旧事,动摇我萧氏国本?长此以往,君不君,臣不臣,阴阳颠倒,纲常紊乱,国将不国!臣,恳请陛下明察,恳请娘娘自省,还政于朝,退居后宫,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效仿武氏旧事”、“动摇国本”、“还政于朝”!
字字诛心,句句见血!这已不是普通的政见不合,而是最严厉、最直接的指控,是要将沈如晦从摄政的位置上彻底拉下来,甚至扣上“谋逆”的嫌疑!
殿内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巨大的喧哗!所有人都被萧珣这突如其来的、撕破一切伪装的正面对抗惊呆了!
支持萧珣的官员、尤其是那些本就对沈如晦新政不满的宗室勋贵、守旧派,如同打了鸡血,纷纷出列,声泪俱下地附和:
“王爷所言极是!皇后娘娘所为,早已逾越后宫本分!”
“女官干政,已是荒谬!如今竟将触手伸向军中,其心可诛!”
“请陛下圣裁,请娘娘还政!”
而以杜文渊、苏瑾等人为代表的“拥后派”官员,则又惊又怒,立刻反驳:
“辅政王此言差矣!皇后娘娘一切举措,皆为国为民,何来结党营私?”
“苏司记出使有功,擢升乃理所应当!娘娘识人用人,正是贤明之举!”
“加强京畿防务,乃应对北境局势之必需,王爷岂可曲解娘娘苦心!”
双方顿时吵作一团,太极殿变成了菜市场,唾沫横飞,面红耳赤。小皇帝吓得脸色发白,几乎要哭出来。
珠帘之后,沈如晦端坐不动。珍珠旒帘微微晃动,遮住了她此刻的表情,唯有那双眼睛,隔着珠玉,冷冷地凝视着下方慷慨激昂、仿佛占据了大义高地的萧珣。
愤怒吗?有的。但更多的是冰冷的了然与决绝。他终于不再隐忍,选择在朝堂之上公开决裂了。也好,这层虚伪的共治面纱,早该撕下了。
就在“拥王派”气势汹汹,“拥后派”竭力辩驳,局势似乎对沈如晦不利之时,珠帘后传来一声清冷的嗤笑。
那笑声不高,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大半的嘈杂。
“呵。”
沈如晦缓缓起身,珠帘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碎的脆响。她没有看那些争吵的官员,目光只落在萧珣身上,声音平稳得可怕:
“辅政王今日一番慷慨陈词,真是忠肝义胆,令人动容。”
她语气中的嘲讽毫不掩饰:
“指责本宫培植私人,插手军务?那么敢问王爷,您总领京畿防务,一手提拔周骁等将领,京营上下,几人不识王爷虎符,几人不知王爷军令?这算不算培植私人,掌控军权?”
萧珣面色不变,冷声道:“臣受先帝遗命,陛下托付,总理京畿兵马,乃职责所在!所用之人,皆为国尽忠之将,岂能与娘娘安插心腹、监控将领相提并论?”
“好一个职责所在!”沈如晦猛地提高声音,第一次在朝堂上流露出如此明显的怒意,“既然王爷提到‘职责’与‘忠心’,那本宫倒要问问王爷——”
她微微侧首,对身侧的阿檀示意。阿檀立刻从袖中取出一份卷宗,双手捧起。
沈如晦的目光锐利如刀,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问道:
“王爷职责所在,是护卫京畿,保卫陛下。那么,私自于京郊落鹰涧、黑松林、黄泥洼等处,秘密训练数千装备精良、甲胄俱全的私兵,这——也是王爷的‘职责’吗?这数千效忠于王爷一人、隐匿于朝廷兵马序列之外的虎狼之士,王爷训练他们,又是意欲何为?!”
“私兵?!”
“数千?!”
“京郊秘密训练?!”
沈如晦此言,犹如九天惊雷,在太极殿轰然炸响!比之前萧珣的指控更加震撼,更加骇人听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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