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萧珣的兵权索回与决裂(1/2)
寒露过后,霜降未至,秋意已浓得化不开。御花园中残菊抱香死,太液池水凝碧生寒,连天际的鸿雁南飞,都带着几分仓惶的急促,仿佛预感到这片宫阙上空凝聚不散的低压。
北境大捷的余温,在持续月余的封赏、庆功宴饮后,渐渐被一种更为微妙而紧绷的气氛取代。市井坊间仍传颂着“贤德皇后”调度有方、解边境倒悬的美谈,茶楼酒肆的说书先生将黑风谷之战渲染得惊心动魄,但在那层层宫墙之内,权力的冰面正在无声龟裂。
萧珣自回京复朝后,便似一头被拔去利爪、困于金笼的雄狮。沈如晦以“陛下特旨”赏赐的金银锦缎堆积王府库房,增封的食邑文书光鲜亮丽,然而他最在意的东西——那枚象征着京畿及北境兵马实际指挥权的虎符,以及那份“权宜交权”文书所涉及的对周骁等部的影响力——却如同石沉大海,再无归还的音讯。
起初几日,他尚能隐忍。以“病体需将养”为由,闭门谢客,实则与心腹幕僚、残余的影卫日夜密议,试图厘清局势,寻找破局之机。然而,随着时间推移,沈如晦对北境战后事务的安排一步步展开:那日松被正式册封为“顺义王”,互市条款细化,边军重新布防,有功将士升迁调补……桩桩件件,皆由淑宁宫发出旨意,经兵部、户部执行,高效而顺畅,仿佛他这位曾经总领防务的辅政王,已彻底成了局外人。
更令他如芒在背的是,沈如晦开始以“整顿京畿防务、吸取北境教训”为名,对神策营及三大营进行新一轮的人事调整与操演核查。她安插进去的那些中下层军官,如同细密的根系,开始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不断有关于军营训练、将领言论甚至些许违规之事的密报,经由特殊渠道送入淑宁宫。虽未直接动周骁等核心将领,但这种无孔不入的渗透与监控,让萧珣感到自己原本如臂使指的军队,正在一点点被剥离、被侵蚀。
他不能再等了。
第一次索要兵权,是在一场小范围的御前议事之后。秋日暖阁内,只有沈如晦、萧珣及两位枢密院老臣,商议北境冬季防务事宜。议题将尽时,萧珣放下茶盏,语气尽量平和:
“陛下,娘娘。北境局势已渐趋平稳,那日松亦已安抚。去岁为救援之便,臣暂交之兵权,如今战事已毕,是否……该物归原主了?京畿防务千头万绪,久悬未决,恐生懈怠。”
珠帘之后,沈如晦正在批阅一份关于互市税收的奏章,闻言并未抬头,只淡淡道:“王爷所言甚是。然,北境虽定,隐患犹存。那日松新附,其心难测;左贤王败逃,必怀怨恨。边境诸军经此一役,亦需时间休整消化,统一号令尤为重要。此时骤然变更指挥体系,恐非善策。”
她搁下朱笔,目光似乎透过帘隙看来:“王爷重伤初愈,正宜静养。军务繁剧,不妨再放一放。待来年春暖,局势彻底明朗,再议不迟。”
话说得客气,理由也冠冕堂皇,但拒绝之意,清晰无比。
萧珣胸口一堵,指尖微微发凉。他按下心头火气,试图讲理:“娘娘顾虑周全。然,京畿乃根本之地,防务一日不可轻忽。臣既受先帝遗命辅政,掌军之责,岂能长久空悬?况‘权宜交权’文书亦有‘危局缓解即行终止’之约,如今危局已解……”
“王爷,”沈如晦打断他,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文书所约,是‘王爷脱险、北境危局缓解后’。如今王爷虽安,然北境之危,真的彻底解除了吗?左贤王踪迹未明,王庭余悸未消,边境线漫长,何处不是隐忧?所谓‘缓解’,非‘消除’。此时归还兵权,若再生变故,岂非重蹈覆辙?陛下年幼,朝廷再也经不起第二次‘孤云城之困’了。”
她将“孤云城之困”几字轻轻吐出,却如重锤击在萧珣心上。那是他无法洗刷的耻辱和致命弱点。
萧珣脸色白了白,一时语塞。两位老臣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插言。
第一次索权,无功而返。
数日后,萧珣通过正式奏章,再次提请归还兵权,并详细陈述京畿防务现状及自己“病体已大致康复,可重新视事”。奏章递入宫中,如泥牛入海,数日未有回音。他派王府长史前往枢密院询问,得到的答复永远是“娘娘正在斟酌”或“陛下尚未批复”。
焦灼与怒意如同野火,在萧珣胸中愈燃愈烈。他意识到,沈如晦根本就没打算归还兵权!所谓的“权宜之计”,不过是她一步步削夺他权力的借口!北境大捷,成了她巩固权威、进一步集权的最佳理由!
他开始暗中联络那些依旧忠于他的将领,尤其是周骁。然而反馈回来的消息令人心寒:周骁虽仍恭敬,但言谈间多次提及“皇后娘娘钧旨”、“兵部调令”,显然已更多地接受了来自沈如晦体系的指令。甚至他安插在军中的一些中层军官,也因沈如晦新一轮的整顿或升迁调补,或被边缘化,或态度变得暧昧。
不能再坐以待毙!他必须再次在朝堂之上,公开争取!
这一日的朔望大朝,气氛格外凝重。深秋的晨光透过高窗,在御座前投下清冷的光斑。小皇帝裹着厚厚的龙袍,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百官肃立,许多人的目光都在前排那道玄色亲王身影和御侧珠帘之间悄悄逡巡。
常规礼仪后,萧珣深吸一口气,手持玉笏,缓步出列。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先奏事,而是直接转向珠帘,深深一揖,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平静,却难掩其中的紧绷:
“陛下,皇后娘娘。臣,有本启奏。”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自北境凯旋,蒙陛下与娘娘厚赏,臣感激涕零,然心中常怀不安。”萧珣抬起头,目光如锥,试图穿透那晃动的珠玉,“臣之爵禄赏赐已极厚,然臣身为辅政亲王,受先帝托付,辅佐陛下,总理军政,乃臣之本分,亦臣之职责所在。去岁为解孤城之困,臣不得已暂交兵权,原属权宜。如今边境粗安,京畿防务却因权责未明,屡有推诿掣肘之弊。长此以往,恐非社稷之福。”
他顿了顿,提高声调,字字清晰:
“故,臣今日,恳请陛下、皇后娘娘,体谅臣拳拳之心,遵循前约,归还京畿及北境相关兵马之指挥权于臣。使臣能恪尽职守,整顿防务,以报先帝之恩,以全陛下之托,以安朝廷上下之心!”
此番言论,已将他个人对权力的诉求,包装成了对“职责”、“社稷”的担当,并将“推诿掣肘”的帽子隐隐扣在了当前兵权不明确的现状上。
珠帘之后,一片静默。沈如晦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发难。片刻后,她清越的声音才悠然响起:
“辅政王忠勤王事,时刻以社稷为念,本宫甚感欣慰。”
先是一句不痛不痒的褒奖,随即话锋立转:
“然,王爷所言‘权责未明、推诿掣肘’,本宫却有所不解。自北境战事以来,所有军务调度、边防安排、将领任免,皆经由枢密院、兵部合议,本宫与陛下核准,层层把关,井井有条,何来‘推诿掣肘’之说?莫非王爷是指,本宫与枢密院、兵部诸位大人,办事不力,以致军务废弛?”
她轻轻一句话,便将萧珣的指控,引向了整个现行的军事管理体系,将自己与各部重臣绑在了一起。
萧珣脸色微变,忙道:“臣非此意!娘娘与诸位大人自是殚精竭虑。然,军机之事,贵在专一,贵在迅捷。如今事无巨细,皆需多层呈报核批,遇有紧急,恐贻误战机。且……”他目光扫过兵部尚书韩巍等人,“各部大臣各有职司,对军务了解,终究不如专司其职者透彻。臣总领多年,熟悉情弊,若得回归本职,必能更高效佐助娘娘,稳固边防。”
“王爷熟悉军务,确是不假。”沈如晦语气不变,“然,正因为王爷‘熟悉’,也更需避嫌。北境之失,前车之鉴未远。本宫与陛下,乃至满朝文武,皆不愿再见因一人专断、情报误判而致将士枉死、国土濒危之局面。”
她又提“北境之失”!萧珣额角青筋隐隐跳动,几乎要压制不住怒火。
沈如晦仿佛未见他的反应,继续道:“王爷忧心军务效率,本宫亦思之久矣。为杜绝前弊,提高军机决断之效,避免权责不清,本宫有一策,愿与诸位臣工共商。”
她微微侧首,对司礼太监示意。司礼太监立刻展开一份早已备好的奏疏,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绍承大统,夙夜兢业。念及军国重务,关乎存亡,当集众智,明权责,以固邦本。兹决议:即日设立‘军机参赞处’,遴选精通军务、忠勤体国之文武重臣入值,专司研讨军机要务,拟定方略,直达天听。所有兵马调动、边防守备、将领升黜等一应军务,皆由军机参赞处合议拟票,呈报摄政皇后最终裁定,用印施行!原枢密院、兵部相关职权,并入或协理军机参赞处。钦此——”
设立“军机参赞处”!由皇帝直接管辖军务!所有军务最终裁定权,归于沈如晦!枢密院、兵部职权被并入或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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