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与新生(2/2)
“知道啦!”念念挥着手转身跑回宿舍楼,跑到二楼时又停住,探出头喊,“爸,妈,路上小心!”
秦小鱼站在原地,直到那抹红色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才轻轻“嗯”了一声。风卷起她风衣的下摆,带着桂花香掠过脸颊,像个温柔的拥抱。
第五章:归途的约定
车开出校门时,秦小鱼一直望着后视镜。后视镜里的教学楼越来越小,最终缩成个模糊的点,她才慢慢转回头,伸手去拿副驾驶座上的奶茶——那是念念买的,她一口没喝。
“你说,”她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我们是不是太惯着她了?”
“哪有,”我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你当年创业时,不也说‘要给她最好的’吗?”
秦小鱼笑了。当年她刚把念念接回家,公司正处在最艰难的时期,却咬牙给孩子报了最好的兴趣班,说“不能让她受委屈”。有次她连续加班三天,回到家时念念已经睡着了,手里却攥着张画,上面是个歪歪扭扭的女人,旁边写着“妈妈最棒”。
“其实我刚才在宿舍看到了,”秦小鱼望着窗外掠过的树影,“她把那盒雪松香片放在枕头底下了。”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有些爱,从来不需要说出口,就像念念知道妈妈会偷偷在她包里塞感冒药,秦小鱼知道女儿会把那盒香片藏在枕头下——那是属于她们的秘密,像条看不见的线,无论走多远,都紧紧牵在一起。
车进市区时,夕阳正把云朵染成金红色。秦小鱼的手机响了,是念念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照片:宿舍的窗台上,那只兔子玩偶正对着窗外,旁边摆着那盒雪松香片,配文是“夕阳很好,勿念”。
秦小鱼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点了点,回了两个字:“等你。”
车窗外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像串没摘完的星星。我侧头看她,发现她正对着手机屏幕笑,眼角的细纹里盛着光,像极了当年在珠峰顶上,看到日出时的模样。
“下周,”她突然说,“我们去买糯米吧,做念念爱吃的粢饭团,等她周末回来吃。”
“好啊,”我笑着点头,“再买点红豆沙,做甜口的。”
风从车窗缝隙钻进来,带着九月的桂花香,混着秦小鱼身上淡淡的雪松香,在车厢里漫成一片温柔的海。我知道,所谓的离别从来不是终点,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开始——就像当年念念第一次喊“妈妈”,第一次背上书包,第一次站在大学校园里,每一步的成长背后,都藏着我们未曾言说的牵挂。
而最好的爱,大概就是看着她往更高的地方去,同时知道,无论走多远,总有个人在厨房炖着排骨藕汤,在九月的风里,等她回家。
第六章:周末的厨房烟火
周五傍晚,我刚把车停稳在小区楼下,就闻到了楼道里飘来的甜香。秦小鱼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发梢沾着点面粉,像落了层细雪。
“回来啦?”她扬了扬手里的擀面杖,“糯米刚蒸好,快来帮忙揉面。”
厨房的案板上摊着亮晶晶的糯米,旁边摆着切好的油条碎、咸菜丁,还有一小碗红豆沙,是秦小鱼下午特意去老字号买的,说“念念就爱这口”。我洗了手刚要伸手,就被她拍开:“手上有汗,去把蒸笼刷干净。”
她揉面的动作很熟练,掌心沾着清水,把糯米团压成薄薄的圆饼,红豆沙在中间铺成个小小的圆,像只憨态可掬的熊猫。“当年在福利院第一次见念念,她手里就攥着半块粢饭团,”她忽然说,手下的动作没停,“我问她好吃吗,她摇摇头,说要留给妹妹。”
我想起那个场景——五岁的念念穿着洗得发白的裙子,把粢饭团往更小的女孩手里塞,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秦小鱼当时就红了眼眶,拉着我的手说“我们带她回家吧”。
“叮铃——”门铃响了,秦小鱼手忙脚乱地把糯米团往蒸笼里放,围裙都没解就跑去开门。念念站在门口,背着双肩包,额角带着汗,手里却捧着个小小的蛋糕盒。
“买的新品,抹茶味的,妈你肯定爱吃。”她把蛋糕塞给秦小鱼,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厨房,“我好像闻到糯米香了?”
秦小鱼笑着拍她的背:“就知道你鼻子灵,快去洗手,马上就好。”
饭桌上很快摆满了菜:粢饭团冒着热气,排骨炖藕的香味漫过桌沿,还有盘翠绿的青菜,是念念小时候最爱吃的。她捧着饭团咬了一大口,糯米的软糯混着油条的脆香在嘴里炸开,眼睛瞬间亮了。
“还是家里的好吃,”她含糊不清地说,嘴角沾着红豆沙,“学校食堂的太硬了,像在嚼纸。”
秦小鱼伸手替她擦掉嘴角的豆沙,指尖的动作比揉面时还轻:“下周给你带个保温桶,早上蒸好装进去,到学校还是热的。”
“不用啦,”念念摆摆手,却把剩下的半个饭团往嘴里塞,“我就是说说,其实……室友都羡慕我,说我妈做的饭肯定好吃。”
秦小鱼的眼睛亮了亮,低头给她夹了块排骨:“多吃点,看你这星期瘦了。”
晚饭后,念念窝在沙发上给我们讲学校的事:说室友小李的妈妈每周都寄零食,说高数老师讲课像催眠曲,说图书馆三楼的靠窗位置能看到整片银杏林。秦小鱼坐在旁边,手里织着件米色的毛衣,针脚细密,是给念念织的,说“入秋就该冷了”。
“对了,”念念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个笔记本,“我们社团要组织爬山,下周末去城郊的云台山,听说山顶有红叶,可漂亮了。”
秦小鱼手里的棒针顿了顿:“危险吗?有老师跟着吗?”
“妈,我都19了,”念念无奈地叹气,“就是景区里的步道,安全得很。”
我笑着打圆场:“想去就去,记得穿防滑鞋,我明天给你买双新的登山靴。”
秦小鱼瞪了我一眼,却没再反对,只是低头继续织毛衣,嘴里念叨着:“把这个口袋织大一点,能装手机和创可贴。”
夜里,我起夜时经过念念的房间,看到门缝里还透着光。推门进去时,她正趴在书桌上写东西,笔记本上画着三个小人,手牵着手站在红叶满山的山顶,旁边写着:“下周末,云台山。”
原来所谓的“社团活动”,不过是19岁少女想和我们同行的借口。
第七章:红叶漫山时
云台山的秋阳格外暖,透过层叠的红叶洒下来,在石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念念穿着新的登山靴,走在最前面,背包上挂着那只兔子玩偶,一晃一晃的像只小尾巴。
“慢点跑!”秦小鱼在后面喊,手里攥着瓶温水,是给念念准备的,“台阶滑!”
念念回头做了个鬼脸,却还是放慢了脚步,等我们跟上才继续往上走。她的步伐轻快,像只林间的小鹿,偶尔弯腰捡起片完整的红叶,夹进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里——那是她从小的习惯,每到一个地方,就收集当地的落叶做纪念。
“你看这棵树,”秦小鱼指着旁边一棵老枫树,树干上有个小小的刻痕,“十年前我们来的时候,你才这么高,非要在树上刻名字。”
念念凑过去看,果然在刻痕旁边看到个歪歪扭扭的“念”字,旁边还有两个更小的字,是我和秦小鱼的名字缩写。她的脸颊有点红,伸手摸了摸刻痕:“小时候真傻。”
“才不傻,”秦小鱼笑着揉她的头发,“那时候你说,要让这棵树记住我们一家人。”
爬到半山腰时,念念突然往回跑,手里举着片巴掌大的红叶:“妈,你看这个!像不像蝴蝶?”
秦小鱼接过红叶,阳光透过叶片的纹路,在她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她小心翼翼地把红叶夹进念念的笔记本,动作和当年给她夹雪山花瓣时一模一样。
山顶的风带着凉意,吹得红叶簌簌作响。远处的城市在云海中若隐若现,像幅流动的水墨画。念念站在观景台边缘,张开双臂,喊声响彻山谷:“我——来——啦——”
回声荡过来时,秦小鱼突然轻轻拽了拽我的手。我转头看她,发现她正望着念念的背影,眼角有光在闪。“你说,”她声音很轻,“我们是不是老了?”
“才没有,”我笑着把她的围巾系紧,“你看,红叶还没你脸红得好看。”
秦小鱼拍了我一下,却没躲开。念念跑过来,举着相机说:“快站好,我给你们拍张照!”
镜头里,秦小鱼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却笑得比红叶还艳,我伸手揽住她的肩,阳光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她的无名指上,还戴着那枚“共赴山河”的戒指,十年了,依旧亮得像新的。
下山时,念念突然说:“爸,妈,其实我们社团根本没组织爬山,是我骗你们的。”
秦小鱼脚步一顿,却没回头:“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你昨晚翻登山靴的时候,我听见了。”她的声音带着笑意,“而且,你小时候每次想做什么坏事,都会先给我买抹茶蛋糕。”
念念的脸瞬间红透,跺着脚说:“妈!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夕阳西下时,我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幅温暖的剪影。念念的背包上,兔子玩偶的耳朵蹭着秦小鱼的风衣,红叶的香气混着雪松香,在风里漫成一片温柔的网。
“下周,”秦小鱼突然说,“我们去爬隔壁市的老君山吧?听说那里的云海像。”
念念的眼睛亮了亮,用力点头:“好啊!我去查攻略!”
我笑着看她们母女俩凑在一起讨论路线,忽然明白,所谓的时光流逝,从来不是渐行渐远的叹息,而是像这漫山的红叶——每年秋天都会如约而至,带着新的颜色,却藏着不变的牵挂。
就像秦小鱼手里的棒针,一针一线织着温暖;像念念笔记本里的落叶,一片一叶记着时光;像我们脚下的石阶,一步一步走着,就把日子走成了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