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影里的毕业季（2/2）

秦小鱼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眼角的泪还没干，笑起来带着点水光：“这得你自己决定，妈不干涉你。外企的平台大，能学到不少东西。”

“我觉得……”念念咬了咬唇，像是下定了决心，眼神变得格外认真，“我想去妈公司实习。”

我有点意外，秦小鱼也愣住了，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像突然被点亮的灯，一下子亮得惊人。“为什么？”她追问，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外企的发展不是更好吗？”

“外企是好，”念念看着秦小鱼，目光坦诚又热烈，“但我更想看看妈是怎么把公司做起来的。小时候总听你说公司里的事，说团队里的人有多厉害，说做项目时遇到的困难，说拿下大单时的开心，我一直都很好奇。而且……”她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我想试试，能不能把我的公益项目和公司的业务结合起来，说不定能帮到更多山区的孩子呢。”

秦小鱼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是被点燃的星火，在眼眶里闪闪发亮。她看着念念，又看看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最后只是用力点了点头，眼眶又红了，这次的眼泪里，却全是骄傲和感动。

“那……”我看着念念，故意板起脸，装作严肃的样子，“你知道进公司的规矩吗？”

念念立刻站直了背，像个准备接受检阅的士兵，声音响亮：“知道！一切从零开始，从基层做起，不搞特殊化！做错事要受罚，做得好才能有奖励！”

“这还差不多。”我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学士帽被我揉得歪到一边，“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妈在公司可是出了名的严，当年她的助理做错一个报表，被她骂得哭着跑出去，到时候你挨了骂，可别找我哭鼻子。”

“才不会呢。”念念拍了拍胸脯，一脸自信，“我可是秦总的女儿，这点苦算什么。再说了，我要是做得好，妈肯定也会夸我的。”

夕阳西下时，我们三个人并肩走在校园的小路上。两旁的梧桐树把影子拉得很长，像两道并行的墙，我们的影子在地上交叠在一起，被风推着慢慢往前走。念念手里拿着毕业证，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学士服的袖子在风里甩来甩去，像只快乐的小鸟。秦小鱼挽着我的胳膊，脚步很慢，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散去，像被阳光晒化的糖，甜得快要溢出来。

“你说，”她忽然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点感慨，“咱们是不是真的老了？”

“才没有，”我握紧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手背上的薄茧——那是常年敲键盘和做家务留下的痕迹，“你看，女儿都能接你的班了，咱们该偷着乐才是。”

她笑了，往我身边靠了靠，头轻轻靠在我肩上，发间的清香混着梧桐叶的气息，让人心里安稳。“其实我早就想过，等她毕业了，让她来公司试试。但又怕她不愿意，怕她觉得是我逼她的，毕竟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你啊，就是想太多。”我摇摇头，看着前面蹦蹦跳跳的念念，“念念这孩子，主意正着呢，她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再说了，她能来，说明她认可你的事业，这是好事，是福气。”

“嗯。”她点点头，抬头看了看前面的念念，眼里的温柔快要溢出来，像盛了一汪春水，“真好。”

走到校门口时，念念停下脚步，转身朝我们跑来，手里高高举着毕业证，红色的封面在夕阳下晃出金色的光。“爸妈，你们看！以后我就是公司的人啦！请多指教！”

“欢迎加入。”秦小鱼笑着伸出手，和她击了个掌，清脆的响声在晚风中散开，像在进行一场庄严的交接仪式。

我站在旁边，看着她们母女俩，突然觉得，所谓传承，从来不是简单的继承，不是把名字刻在同一块牌子上，而是像这样，一代又一代，把梦想和勇气传递下去，把责任和担当扛在肩上。秦小鱼当年白手起家，在一间小小的出租屋里创办公司，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工作室做成如今在行业里有话语权的上市公司，靠的是韧劲和智慧；念念带着她的理想和热情走进公司，或许会遇到困难，或许会走弯路，但只要她像她妈妈一样，眼里有光，心里有火，就一定能走出属于自己的路，甚至比她妈妈走得更远。

夕阳把我们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交叠在一起，像一幅温暖的画。念念的笑声在晚风中散开，混着梧桐叶的清香，钻进耳朵里，让人心里踏实又安稳。

“回家吧，”我对她们说，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今晚做顿好的，庆祝咱们的大毕业生，也庆祝……公司迎来新成员。”

“好啊好啊！”念念欢呼着，拉着秦小鱼的手就往前跑，“我要吃妈做的糖醋排骨！还要吃爸烤的鱼！还要喝冰镇的酸梅汤！”

秦小鱼被她拉着，跑得有点踉跄，却笑得像个孩子，米白色的裙摆在风里飞扬，像只展翅的蝶。我跟在她们身后，看着她们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大概就是人生最圆满的样子——有牵挂的人，有值得奋斗的事，有看得见的未来，还有把接力棒稳稳递出去的踏实。

夜色渐浓，路灯亮了起来，橘黄色的光洒在回家的路上，把我们的影子又拉得短了些。我知道，从明天起，秦小鱼的公司里会多一个叫“念念”的实习生，她会穿着职业装，拿着文件夹，像当年的秦小鱼一样，在会议室里侃侃而谈，在项目组里熬夜加班，在遇到困难时咬着牙不放弃。

而秦小鱼呢，她可能会逐渐地从舞台的中央退到幕后，默默地注视着自己的女儿在那个她曾经挥洒过汗水、拼搏过的地方绽放光芒。她会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女儿在那个充满挑战与机遇的领域里不断成长、进步，心中的骄傲之情定会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这种骄傲，或许比当年她自己签下第一笔大单时还要强烈。因为那不仅仅是对女儿个人成就的自豪，更是对女儿能够继承自己的事业、延续自己梦想的欣慰。她会为女儿的每一次成功而欢呼雀跃，为女儿的每一次挫折而心疼落泪。

然而，秦小鱼并不会过多地干涉女儿的发展道路。她深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她愿意给予女儿足够的空间去探索、去尝试。她会在女儿需要的时候给予支持和鼓励，成为女儿最坚实的后盾。

而我，就负责做好后勤，每天早上给她们煎蛋，晚上给她们做爱吃的菜，在她们累的时候递上一杯热茶，看着她们母女俩，把日子过得像首唱不完的歌，温暖，绵长，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