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学式来破案（1/2）
秋末的雨刚歇，湿漉漉的凉意像浸了水的棉絮，裹得人骨头缝里都泛着冷。酒店大堂的水晶灯却亮得晃眼，几百盏小灯串成的光瀑从穹顶垂下来，把米白色的大理石地砖照得像面巨大的镜子，映出往来客人匆匆的影子——拖着行李箱的商务人士步子急促，带孩子的家庭主妇弯腰哄着哭闹的娃，连穿制服的门童都缩着脖子，搓着冻红的手。
我和秦小鱼刚在角落的沙发坐下，面前的咖啡还冒着热气，前台那部老式电话机就“铃铃铃”地尖声叫起来，像根针猝不及防扎破了大堂里虚假的平静。
“秦侦探！秦小姐！”前台经理王胖子连滚带爬地跑过来，他本就微胖的脸此刻涨得像个红气球，手里紧紧攥着电话听筒，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汗水顺着脸颊的肉褶往下淌，滴在浆洗得笔挺的白衬衫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渍，“不好了！住8楼的李老师……李老师被绑架了！”
秦小鱼原本松弛地靠着沙发背，闻言眉头瞬间蹙成个疙瘩，原本搭在扶手上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原本舒展的肩线一下子绷紧了，像张被拉满的弓弦。她没等王经理说完，已经站起身，高跟鞋“噔噔噔”敲着地砖冲向前台，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别急，说清楚——哪个李老师？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是市一中的化学老师李佳啊！”王经理的声音发颤，说话时上下牙打战，额头上的汗珠顺着下巴尖往下掉，他腾出一只手抹了把脸，又赶紧抓回听筒，“她昨天下午入住的，807房。刚才客房服务的小张去送水，说房门没锁，推开门一看……人没了！桌上留了张纸，上面写着三个怪式子，像化学公式似的，我们瞅着跟天书一样，第一个就想到找您！”
我跟着秦小鱼往电梯走，她的脚步又快又急，黑色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堂里格外清脆，“嗒、嗒、嗒”，像在敲着倒计时的钟。走到电梯口，她忽然停下脚步，侧头看我，眼底闪过一丝思索，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李佳？是不是去年获了省优秀教师奖的那个？教化学的，我记得报道里说她讲课特别厉害，能把枯燥的方程式讲成小故事。”
“是她。”我点头，手机里还存着去年采访她时的照片——那天她站在实验室窗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子卷到小臂，手里捏着支粉笔，笑容干净得像雨后的天空。“她昨天入住时我见过，拖着个很大的黑色背包，看着挺沉的，说是来参加教育研讨会的。”
电梯“叮”地一声打开，镜面墙壁映出我们两张紧绷的脸。秦小鱼按了8楼的按钮，金属按钮被她按得微微发烫。“化学老师……留下了化学式……”她低声重复着，指尖在电梯壁上轻轻点着，发出细碎的“笃笃”声，“这肯定不是巧合，是她故意留的线索。”
807房的门果然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暖黄色的灯光，像只半睁的眼睛，带着种诡异的温柔。王经理跟在我们身后，脚步发飘，嘴里不停念叨着“怎么会这样啊”，他抓着我胳膊的手心里全是汗，黏糊糊的。秦小鱼推开门时，他吓得往后缩了缩，差点撞到走廊的花瓶。
房间里意外地整洁，不像发生过激烈争执的样子。床上的被子叠得方方正正，像块豆腐；床头柜上放着本摊开的化学教案，上面用红笔圈着几个复杂的结构式，旁边还压着支银色钢笔；靠窗的桌子上，一只青花瓷笔筒倒在那里，几支白色粉笔滚落在地，其中一支摔成了两截，白色的粉末撒在米色的桌布上，像摊未干的雪。
而王经理说的那张纸，就压在笔筒旁边，是张印着酒店logo的便签纸，上面用黑色水笔写着三个化学式，字迹有些潦草，最后一个字母的收笔处微微向上挑起，又猛地顿住，像是写的时候手在发抖：
1.ch?ch?ch?
2.ch?cl
3.ch?ch?ch?ch?oh
“这、这是啥意思啊？”王经理凑过来看，眉头拧成了疙瘩，鼻尖快碰到纸了，“看着跟天书似的，绑架就绑架，还写这玩意儿……”
秦小鱼从包里掏出白色手套戴上，小心翼翼地捏起便签纸的边角，对着光仔细看。纸的边缘有些发皱，像是被人攥过，右下角还有个浅浅的指甲印，显然李佳写的时候用了很大的力气。“是有机物的结构式，”她的指尖轻轻点过第一个式子，指甲修剪得干净利落，“ch?ch?ch?，丙烷，属于烷烃。”
“烷烃？”我对化学不算精通，只能勉强认出c和h，“这跟绑架有什么关系？总不能是让我们找丙烷气罐吧？”
“别急，看后面两个。”秦小鱼的目光移到第二个式子，睫毛垂下，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ch?cl，氯甲烷，最简单的卤代烃。第三个，ch?ch?ch?ch?oh，1-丁醇，属于醇类。”她把便签纸放在桌上，从包里掏出笔记本和笔，飞快地写下每个式子的分子式和结构简式，笔尖在纸上滑动，发出沙沙的轻响，“这类线索，往往藏着最基础的信息——我们来数每个分子里的碳原子个数。”
王经理在旁边踮着脚看，像个好奇的孩子。“第一个，丙烷，结构是ch?-ch?-ch?，很明显，3个碳原子。”秦小鱼的笔尖圈住数字“3”，墨水在纸上洇出小小的黑点。
“3个？”王经理突然拔高声音，眼睛瞪得溜圆，“我们酒店3楼住着个姓秦的客人！前两天还跟人吵架，会不会是他？”
秦小鱼没理他，继续往下数：“第二个，氯甲烷，ch?cl，只有1个碳原子。”
“1个……”王经理的声音瞬间低了下去，挠了挠头，讪讪地笑了笑。
“第三个，1-丁醇，结构是ch?-ch?-ch?-ch?-oh，碳原子个数是4个。”秦小鱼把三个数字圈出来，连成一串：“3、1、4。”
“314房！”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刚才在前台登记本上瞥到的名字，“314房住着个叫王晓燕的女人，登记信息是自由职业者，今天早上才入住的，当时她填表格时手有点抖，我还以为是天冷。”
秦小鱼的眼睛亮了，像找到了钥匙的锁孔，瞬间被点亮。她把笔往桌上一拍，站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王经理，314房的客人现在在房间吗？”
王经理连忙抓过对讲机，按下按钮时手指还在抖：“查一下314房的王晓燕，现在是否在房间？”对讲机里传来滋滋的电流声，过了几秒，客房部的回应传了出来：“王经理，314房的客人一小时前出去了，说是买点东西，还没回来呢。”
“出去了？”秦小鱼的眉头又蹙了起来，指尖在桌布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叩叩”声，“她有没有带什么大件行李？或者……有没有异常的举动？”
“异常举动……”王经理抱着胳膊，眉头紧锁，努力回忆着，“好像没有，就是登记的时候看着挺急的，身份证拿出来时手有点抖，当时我还以为是天冷冻的。对了，她拖着个很大的黑色行李箱，轮子是静音的，看着沉甸甸的，跟李老师那个背包差不多大！”
我的心沉了下去——李佳的黑色背包不见了，王晓燕却拖着个大行李箱，这绝对不是巧合。“她往哪个方向走了？”
“应该是往东边的商业街，”王经理指了指窗外，雨后天晴的天空泛着淡蓝，“那边有个超市，客人买东西基本都去那儿。从酒店侧门出去，穿过两条小巷，五分钟就能到。”
秦小鱼立刻转身往门口走，高跟鞋的声音在走廊里敲出急促的节奏：“我们去314房看看，你让人守住酒店各个出口，尤其是侧门，别让王晓燕回来了！”
314房的门是锁着的。王经理用总卡打开时，锁芯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像是在揭晓某个秘密。房间里比807房乱得多，床上扔着几件换下来的衣服，一件红色的风衣搭在床尾，皱巴巴的；沙发上放着个打开的化妆包，口红、眼影散落在垫子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香水味，甜得发腻，和李佳身上淡淡的粉笔灰味截然不同。
秦小鱼的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房间，最后落在墙角的黑色行李箱上。箱子是关着的，但锁扣没有扣紧，留着条缝，露出里面深色的布料。她走过去，蹲下身，仔细观察箱子的轮子，上面沾着点湿润的泥土——酒店门口的地砖是防滑大理石，不会沾这种褐色的黏土，显然是从外面带回来的。
“打开看看。”她说，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和王经理合力搬开箱子，锁扣“啪”地弹开。里面的东西让我们倒吸一口凉气——除了几件叠得乱七八糟的衣服，还有一卷粗麻绳，绳结打得很紧，上面沾着点纤维；一把银色的水果刀，刀鞘上刻着朵小雏菊；以及……李佳的黑色背包！背包的拉链开着，里面的教案和笔记本散落在衣服上，其中一本笔记本的封面上，印着市一中的校徽，被压得有些变形，边角还沾着点泥土。
“果然是她！”王经理气得脸都红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这个王晓燕，看着斯斯文文的，说话细声细气，怎么会干这种事！”
秦小鱼没说话，她从背包里拿出那本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贴着一张泛黄的合影——两个年轻女孩穿着学士服，并肩站在大学校门口，笑得露出牙齿，手臂紧紧挽在一起。秦小鱼的指尖在照片上那个短发女孩的脸上顿了顿，抬头看我：“你觉得，这两个人长得像不像？”
我凑近一看，照片上的短发女孩眉眼弯弯，和王晓燕有七分相似，只是更瘦些，眼神也更亮。“有点像……难道是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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