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雨夜共枕眠（2/2）

房间里愈发安静，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连绵不绝的雨声，敲打在琉璃瓦上，落在庭院里的芭蕉叶上，汇成一片柔和而单调的白噪音，反而衬得这方寸天地格外宁静。

符玄悄悄地、极缓慢地抬起眼帘。

光线昏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被雨水晕染开的模糊天光，以及床头一颗夜明珠散发出的柔和微光，勉强勾勒出房间的轮廓，也勾勒出近在咫尺的、三秋沉睡的侧脸。

平日里那双总是盛满桀骜、戏谑或深沉情愫的星眸此刻紧闭着，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少了几分逼人的锐气，多了几分难得的恬静。挺直的鼻梁下，唇瓣微微抿着，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满足的弧度。

他睡着的样子…倒是比醒着时乖顺得多。

符玄静静地看着，金瞳在昏暗中闪烁着复杂难辨的光芒。一种陌生的、柔软的情绪，如同被春雨浸润的土壤，悄悄滋生、蔓延。

她尝试着，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被他枕在颈下的手臂。麻意传来，让她微微蹙眉。但看着他毫无所觉、睡得正沉的模样，她最终还是没有抽回手，只是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血液循环更顺畅些。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上。劲瘦有力，线条流畅，即使是在沉睡中，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姿态。她能透过薄薄的寝衣，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温热，还有那层肌肉下蕴含的力量。

这种感觉…很奇怪。

她自幼独立，习惯了一个人面对所有，习惯用冷静和距离构筑起坚固的壁垒。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与另一个人如此亲密无间，肌肤相贴，呼吸交融，甚至…共享安眠。

他的怀抱很暖，驱散了雨夜的微寒，也似乎…驱散了一些她心底深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孤寂。

窗外一道稍亮的闪电划过，短暂地照亮了房间，随即而来的是沉闷的雷声。

符玄感觉到环抱着自己的手臂下意识地收拢了些，仿佛在睡梦中也要为她隔绝一切风雨。她的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软软的。

她忽然想起，在硌戎星域的那些夜晚，前线传来的战报时常让她心神不宁。偶尔能接收到来自他那个方向的、断断续续的加密通讯，哪怕只是听到他带着疲惫却依旧嚣张的一句“死不了”，她紧绷的心弦也能莫名地放松些许。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早已习惯了生命中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吵闹，无赖，总是惹她生气，却又会在最关键的时候，给予她最坚实的力量和…温暖。

鬼使神差地，符玄微微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三秋熟睡的脸上。她的动作轻缓得如同怕惊扰一场易碎的梦。

她看着他安静的睡颜，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极轻极轻地、几乎是屏住了呼吸，慢慢地、慢慢地凑近。

她的目标，是他光洁的额头。

一个轻柔如羽毛拂过、带着无尽珍视意味的吻，如同夜露悄然滴落花瓣，无声地印在了他的眉心。

一触即分。

快得仿佛只是幻觉。

做完这一切，符玄像是做贼心虚般，迅速低下头，将滚烫的脸颊重新埋回他温热的颈窝，心脏狂跳得如同揣了一只受惊的兔子，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金瞳在黑暗中紧张地眨动着，生怕他忽然醒来，撞破她这难得的、主动的亲密。

然而，三秋只是无意识地咂了咂嘴，脑袋在她颈窝处蹭了蹭，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呼吸依旧均匀绵长，睡得无比香甜。

确认他并未醒来，符玄这才长长地、悄悄地舒了一口气。一种混合着羞窘、窃喜和难以言喻的甜蜜情绪，在心间缓缓荡漾开来。

她悄悄地，将原本只是被动承受着他拥抱的身体，更放松地偎依进他怀里。一只手依旧被他枕着，另一只手则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轻轻回抱住了他精瘦的腰身。

指尖触及他寝衣下温热的肌肤和紧实的肌肉线条，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和起伏的呼吸。

这一次，不再是他的强迫，而是她自己的选择。

选择靠近，选择依赖，选择…沉溺于这份令人安心的温暖。

窗外的雨声不知何时变小了些，变成了细密的、温柔的沙沙声，像是情人的呢喃。夜明珠柔和的光晕笼罩着相拥而眠的两人，画面静谧而美好。

符玄闭上眼睛，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和规律的呼吸，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和力量，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属于阳光和雨水的味道。

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和倦意席卷而来。

那些繁杂的推演、沉重的责任、遥远的星轨…在此刻，仿佛都暂时远去。

世界里，只剩下这个温暖的怀抱，和彼此交融的呼吸。

她在他怀里轻轻动了动，找到一个最舒适的位置，如同找到了港湾的扁舟，终于彻底放松下来，沉沉睡去。

睡梦中，她的嘴角，似乎也如同身旁那人一般，勾起了一抹极淡极淡的、清浅而真实的弧度。

雨还在下。

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