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虎皮驿（第三天）（1/2）
日头爬到头顶时，毒辣的阳光像要把大地烤化，空气里飘着股焦热的土味，连风刮过都带着滚烫的温度。
林呈抬手搭在额前，眯眼望向前方，远处官道旁隐约能看见“虎皮驿”的木牌，漆皮掉得斑驳，露出里面暗沉的木头纹理，前方五公里处就是虎皮驿了。
今天一早就出发，到现在队伍已经走了整整半天，现在人人脸上都蒙着层灰，汗湿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汗臭味。
是时候休息了，这么热的天，若是继续赶路，人和畜生都有中暑的风险。
林呈朝李大根挥了挥手，李大根会意点头，随后吹响了哨子——三短一长的哨声在林间传开，队伍缓缓停下。
“去探探路，找个有树荫、近水源的地方歇脚。”林呈叮嘱道。
李大根立刻领着四个巡逻队的青壮，往周边的杨树林走去。
这片杨树林虽不大，树木却还算茂密，没有树叶也能勉强挡住些日头，队伍便在这里歇脚做饭。
男人们先把马车、牛车、手推车赶到树荫下，有的还推到石壁旁避风，又找来石块垫在车轮下，防止车子滑走。
将车子放好后，他们第一时间解开随身带的水囊，大口大口地喝水，然后斜靠在车子边上坐下，连话都说不利索，需要好生休息一番才能恢复力气。
马车上觉察到车子不再动，几个熟睡的孩子揉着眼睛醒来，迷迷糊糊问：“爹，车怎么不动了？”
男人们擦了擦汗，声音沙哑：“不走了，吃了饭再走。”
女人们手脚麻利地卸下车上的油布，从里面取出等会儿用得上的东西和物件。
伍大伯娘带着十来个妇人，挨户清点各家上交的粮食。
按照之前的约定，每天交的粮食份量是：大人一斤、小孩半斤，上交粮食统一做饭，是为了节省时间，若想加餐吃别的，各家再自己开小灶也行。
确认没人漏交后，伍大伯娘才领着妇人们去捡干树枝，准备生火做饭。
这是离开南关村的第三天，队伍里家家户户粮食充足，加上刚出发没多久，大家的精神状态还算不错。
林呈走到队伍最前方，再次往虎皮驿的方向望。
他早规划好了路线：从南关村出发向南，经铁岭、开原，再进入锦州、葫芦岛一带。
而虎皮驿，就是他们途中遇到的第一个有军队驻守的关卡。
这驿站并非普通驿站，而是个小型军事驻地，有加固的围墙、壕沟和了望塔。
驻军数量远超平时，可能达到上千人，换做往常，任何过往行人都会被严格盘查，可如今他倒没那么担心“通不过”。
之前他就看见不少流民朝着虎皮驿方向去，这些人没有往回走的，看样子是都顺利通关了。
若前方真的检查严格，那么还没通关的人肯定会往回走。
再者，林呈转过身往后看，他们队伍后面，还不远不近跟着大几百号人，这些人背着破包袱、挑着竹筐、推着独轮车，连头牛都没有，一看就是穷苦流民。
见到林呈一行人停下生火，他们也在不远处歇了脚，眼神却时不时往这边瞟。
流民一多，关卡盘查自然不会太严。
但即便如此，林呈也没打算跟着人流排队过关。
他们粮食多、银钱足，若真让人搜检，难保不被抢掠一空。
“三叔，水！”林世安拎着个黑色水壶跑过来，脸上的汗顺着下巴往下滴，还沾着点泥灰，“刚去那边沟里找的，就剩一点点水了，我抢了大半壶，嘿嘿！”
林呈接过水壶，这是他从空间里拿出来的保温壶，之前还卖了一个给杂货铺，只剩这个大容量的。
他对外只说是“朋友送的稀罕物”，大家见这壶灌了热水两天还温着，都赞他“朋友多、有本事”。
从家里带的水喝完了，现在只能就地找水，这壶刚好派上用场。
他拧开壶盖，倒出一点水在手心，水浑浊能看见细小的泥沙，显然是从沟里取来的浑水。“这水不能直接喝，喝了要闹肚子。”
林呈对林世安说，“你去跟伍大伯娘说，先别用这水做饭，等我滤干净了再用。”
林世安“哦”了一声，撒腿跑去传话，没一会儿又跑回来，好奇地问：“三叔，你咋滤水啊？”
“你看着就行，来搭把手。”
林呈找来一个陶罐、一个木桶，又让林世安去临时搭建的灶台里取了些烧过的木炭，捣碎了备用。
他先在木桶底部钻了几个小孔，铺上一层细布，再按照“石子、粗沙、木炭屑、细沙”的顺序，一层层铺进木桶里，做成一个简易过滤器。
等林世安把浑水拎来，林呈将水缓缓倒入过滤器，浑浊的水流过石子、粗沙，先滤掉大颗粒的泥块。
再经过木炭屑吸附杂质，最后透过细沙和细布，滴进下方的陶罐里。
不过片刻，陶罐里就积了小半罐清水，连泥沙的痕迹都看不见了。
“水变清了！没有沙子了！”林世安大呼小叫，引得周围人都围过来看。
林呈趁机对众人说：“这沟里的水，畜生也在喝，藏着不少脏东西，天热容易生虫子，人喝了要生病。这么滤一遍，再煮开，水就干净了。”
众人啧啧称奇，伍大伯娘立刻让人照着做了几个过滤器，没多久就滤出好几桶清水。
树林里很快燃起几堆火，干树枝烧得“噼啪”响，女人们围着灶台，用小陶罐煮稀粥，又炒了几个菜，菜都是家里带着的干菜。
几个小姑娘在水沟边找到了一些鸭脚板野菜，是这一餐唯一的绿叶菜。
放眼望去，除了水沟边还有一点点绿色，入眼皆是枯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雨，这么继续干旱下去，这么多人喝水都不知道去哪里找。
饭菜还未熟，小点的孩子饿得受不了哭的喊娘，女人就从布包里掏出炒面，用热水冲开，先分给孩子们垫肚子。
孩子们便坐在树荫下，靠在大人腿上大口吃着，吃完了恢复精力后，开开心心地拿着树枝在地上乱画着玩。
随着一声“开饭了”，林呈拿着碗跟家人一起去排队，领到了一大碗粥，一大勺菜。
等粥稍微冷却，林呈刚喝了两口，李大根匆忙跑来道：“大人，有流民往这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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