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执念的涟漪（2/2）

课堂上，教授正在讲解古典文学中的意象运用，提到“庄周梦蝶”的典故，探讨真实与虚幻的边界。苏晚原本涣散的目光，忽然间聚焦起来，她死死盯着黑板上的“梦”“蝶”二字，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不是梦！那个夜晚树下的感觉，不是她的臆想！那种冰冷、强大、熟悉的存在感，如此真切！如果庄周能疑惑是梦到了蝴蝶还是蝴蝶梦到了庄周，那她为什么不能怀疑，那个副本世界，那个叫谢辞的男人，或许并不仅仅是她的一场噩梦？或许，两个世界之间的界限，本就比她认知的更加模糊？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吸引力。她开始不再仅仅是被动地思念和猜测，而是主动地、试图用自己所能理解的方式，去“验证”那个世界的存在，去捕捉谢辞可能留下的痕迹。

她借口需要安静复习，减少了与林珂和铁壁外出的次数，更多时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但她并非在认真学习，而是近乎偏执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她会长时间地盯着水杯中的水面，看是否有不自然的涟漪；她会留意空气中灰尘的运动轨迹，怀疑是否有看不见的能量扰动；她甚至会在深夜，将房间的灯全部关掉，只留下一个小夜灯，然后屏住呼吸，凝神感受是否有异常的温度变化或者极其细微的、非自然的声音。

这种行为，已经带上了一丝病态的征兆。她像是在现实世界中寻找幽灵的踪迹，试图用科学的、物理的方式，去证明一个超自然存在的来访。

林珂和铁壁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一次，林珂去苏晚家找她，推开卧室门，看到苏晚正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的不是课本，而是一张白纸，上面画满了混乱的线条和一些难以理解的符号，像是某种拙劣的魔法阵，又像是电路图。

苏晚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些线条，手指无意识地在纸上划动，连林珂进来都没有立刻察觉。

“晚晚！”林珂心中一惊，提高了声音。

苏晚猛地一颤，像是受惊的小鹿，慌乱地将那张纸揉成一团塞进抽屉，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小珂，你来了……怎么了？”

“你在画什么？”林珂走到她身边，担忧地看着她，“你最近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又想起副本里的事了？”她不敢直接提谢辞的名字，怕刺激到苏晚。

苏晚低下头，手指绞在一起，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没有……我就是，有点胡思乱想。可能……可能是太累了。”

她的辩解苍白无力。林珂看着她消瘦的脸颊和眼底无法掩饰的执拗，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她感觉苏晚正站在一个危险的悬崖边上，而她们作为朋友，却不知道该如何将她拉回来。

“晚晚，”林珂握住她冰凉的手，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你听我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你在想什么，那都已经过去了！这里是现实世界，是安全的！你看着我，我是林珂，我们是真实存在的！你不要……不要再把自己困在那些不切实际的想象里了，好吗？”

苏晚抬起头，看着林珂充满担忧和真诚的眼睛，心中一酸。她知道林珂是为她好，她知道现实世界的温暖和真实。可是，那种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呼唤，那种灵魂深处无法填补的空洞，又岂是几句劝慰能够平息？

“我知道……小珂，我知道。”苏晚的声音带着哽咽，“我会试着……调整的。”

但她闪烁的眼神和紧紧攥着的拳头，却暴露了她言不由衷。有些门，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有些认知，一旦形成，就会像藤蔓一样疯狂生长，缠绕住整个心灵。

那天晚上，苏晚又做了一个梦。不再是之前那片虚无的黑暗和沉默的凝视。这一次，她梦到自己站在一片混沌的流光之中，脚下是破碎的、如同玻璃般的空间碎片。

而在流光的尽头，她隐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挺拔而孤独的背影，他正面对着一条汹涌澎湃的、由无数规则符文组成的银色长河，似乎想要强行渡河而来。

就在她想要呼喊的那一刻，梦醒了。

窗外，天刚蒙蒙亮。苏晚坐起身，心脏狂跳不止，额头上布满了冷汗。那个梦的感觉太过真实，尤其是那种面对规则长河时的压迫感和谢辞背影中透出的那种一往无前的决绝。

她赤着脚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晨冰冷的空气涌入。她望着远处天际渐渐泛起的鱼肚白，一种强烈的预感攫住了她。

那不是结束。她和谢辞之间，那由恨与恩、囚禁与依赖、恐惧与吸引交织而成的孽缘，还远远没有结束。两个世界之间的障壁，或许真的因为某种强大的执念，正在产生细微的、常人无法察觉的裂痕。

而她，既是这裂痕的起因，也可能成为裂痕另一端，那个存在降临的坐标。恐惧与一种隐秘的期待，如同冰与火，在她心中激烈交战，让她浑身微微颤抖。

现实的裂痕，首先出现在了她的心里，而现在，她恍惚觉得，这裂痕似乎正在向外部世界蔓延。平静的日常生活之下，暗流已然开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