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你不让娃读书?可他们自己会造书!(2/2)
树皮上,用歪歪斜斜的刀痕刻着一行字:
“爹说抢粮才能活,可姐姐说……种麦也够吃。”
阿塔尔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想起了被自己亲手送去雁口义塾的女儿,想起了她信中描述的麦浪,想起了那些汉人孩子脸上无忧无虑的笑容。
再看看自己儿子眼中那混杂着恐惧与渴望的光,他高高举起的手,终是无力地垂下。
他沉默着,将桦树皮塞回儿子怀里,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出帐篷,仿佛要将那份动摇与挣扎,都隐入深沉的夜色。
次日清晨,阿塔尔的巡逻队在山谷中“偶遇”了一名背着巨大木箱、迷路的少年。
部下们正欲上前盘问,阿塔尔却猛地一拉马缰,沉声道:“一个捡柴的,不必理会。我们去那边搜。”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看似无意地将一个沉甸甸的皮袋,扔到了那少年的脚边。
少年一愣,打开一看,里面是半袋能长时间保存的炒豆。
他抬起头,只看到阿塔尔决绝离去的背影,和他那在晨风中微微颤抖的肩甲。
知识的种子,不仅在孩童心中发芽,更在信仰的殿堂里,开出了奇异的花。
圣山脚下,巫医之女朵兰正联合几位同情南境的年轻巫女,以“祖灵启示录”的名义,举行一场盛大的祭祀。
她们吟唱着新编的萨满唱词,舞姿神圣而古老。
然而,这些唱词的核心内容,竟是《草药图谱》中各种草药的辨识方法与药性。
她们更用不同颜色的花汁,在祭祀用的祷布上染制出繁复的图案。
一名疑心重重的老祭司凑近观察,惊骇地发现,那祷布上红花的数量变化曲线,竟与去年部落里因病死亡人数的增减规律完全吻合!
而蓝草的纹路走向,则完美对应了《防疫功德碑》上记录的隔离措施生效后的患病率下降图!
“这……这花纹,竟与病亡之数同律!”老祭司惊呼出声,脸上血色尽褪。
神迹!这是长生天真正的启示!
自此,再无人敢言“识字即叛族”,因为“知识”已经化身为“神启”,融入了他们最敬畏的传统之中。
半月后,一封最奇特的奏报,摆在了刘甸的御案上。
它来自黑帐腹地的一个村庄,藏在一个腌肉的陶罐里被秘密送出。
那是一本由十七张薄薄的桦树皮缀成的小书,封面是三个触目惊心的炭笔大字——《我想活》。
书中没有华丽的辞藻,只用最质朴的语言,记录了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庄,如何依靠“梦中听来的汉人话”,自发组织起来,轮流守夜烧开水、平均分配存粮、用不同颜色的石头标记发热者的帐篷……最终,在没有一个医师、一粒药的情况下,全员熬过了一场可怕的疫灾。
书的末页附言:“我们不知道是谁教会了我们这些,但我们都照做了,我们活下来了。”
刘甸闭上双眼,良久,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那口气中,有欣慰,有感动,更有如山般的豪情。
他睁开眼,目光前所未有的明亮,提笔在奏报上批道:“此书,赐名‘薪火集’。速以泥模压印三千册,不着一墨,随下一波春粟北运。让我们的孩子,用手去触摸求生的智慧!”
当夜,洛阳工坊灯火通明。
无数孩童欢快地用河泥制作着一个个凸起的字模,第一批无墨压印版的《薪火集》在简陋的工坊中缓缓成型。
它将成为一份无声的宣言,告诉整个草原:知识,就是活下去的权力!
而就在这燎原星火的另一端,拓跋烈王帐的核心区域,森严的禁令正在被最严酷地执行。
一队精锐的“苍狼卫”刚刚从一个偏远部落搜出了一块染有奇异花纹的祷布,以及几片写着字的羊皮。
部落首领被当场斩杀,所有物证被付之一炬。
苍狼卫的百夫长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脸上露出鄙夷的冷笑:“一群蠢货!大汗的命令,就是天条!任何沾染南人巫术和邪言的东西,都必须被净化!”
他狠狠地朝那堆灰烬啐了一口,仿佛在唾弃一种致命的瘟疫。
他不知道,也永远不会想去知道,那块被他烧毁的祷布上,正用神圣的“祖灵之语”,详细描绘着一种针对高热惊厥的草药配方。
夜风吹过,将灰烬卷向天空,也卷向了不远处灯火通明、却死寂无声的王帐。
在那里,一阵压抑而急促的喘息声,正悄然打破长夜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