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清晨（1/1）

赤旗协议启动第二十年，谷雨。

永暑礁的晨光不再是二十年前那种带着硝烟余烬的暗红色，而是一种通透的、带着水汽的淡金色。它平静地漫过新建的海堤，漫过用战舰残骸熔铸而成的纪念碑，漫过居民区屋顶上成片的太阳能板，最后落在中心公园那片精心养护的草坪上。

草坪中央，那座着名的“烙印之泉”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喷涌。泉水不是普通的水，而是掺入了特殊藻类的液体，在阳光下会折射出细微的彩虹光泽。几个早起的老人正在泉边慢悠悠地打着太极，他们的动作舒缓，与泉水的韵律莫名契合。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摇摇晃晃地想去触碰水柱，被身后的母亲笑着抱开。泉水底部，那些嵌入池壁的复杂纹路在荡漾的水波中若隐若现，除了偶尔有外来游客会好奇地多看几眼，本地居民早已习以为常。它们就像是公园里一棵古老的树，一块特别的石头，是风景的一部分，仅此而已。

不远处，永暑礁第一小学的操场上，孩子们正在晨跑。他们的校服袖口上，绣着一个简化了的烙印徽记。这徽记对他们来说，就像国旗上的星辰一样自然，是身份的一部分，代表着“我们”。操场边缘，一株高大的“萤火蕨”在晨风中微微摆动叶片，这是二十年前那场巨变后广泛种植的新物种，据说能净化空气，并在夜晚发出柔和的光芒。下课铃还没响，校园里只有孩子们整齐的脚步声和清脆的口号声。

更远处的新港口，一艘中型货轮正缓缓离港，拉响低沉悠长的汽笛。它将要前往火星“望舒”城，运送的是淡水和种子，而不是武器和士兵。港口塔台顶端的导航灯有节奏地闪烁着，与近海处那些点缀着的、用于标示安全航道的浮标灯光交相辉映。海面平静，偶有海鸟掠过。一切井然有序，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日常气息。

在城市的中心纪念广场，那座巨大的、由“奥丁”旗舰残骸熔铸而成的抽象雕塑下，有清洁机器人无声地滑过。雕塑基座上刻满了名字，在清晨的光线里，石刻的凹痕显得格外深邃。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年轻人跑过广场，在雕塑前略微放缓了脚步，像是一种习惯性的致意，随后又加速跑开。他的身影融入晨光中，充满了普通的、健康的活力。和平，不是死寂，而是生活琐碎的声音构成了它的背景音。

阳光彻底照亮了这座城市。公寓楼的窗户一扇接一扇地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阳台上，人们开始晾晒衣物，给盆栽浇水。街上，通勤的悬浮车流变得密集，早餐店飘出食物的香气。没有警报，没有爆炸，没有绝望的呼喊。这是一个普通的、宁静的清晨。英雄的名字刻在纪念碑上，他们的故事写在教科书里，而他们用生命换来的成果——这平凡到近乎琐碎的日常生活，则弥漫在空气里，被每一个安居乐业的人无声地呼吸着。

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