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无声的告别与重燃的微光（2/2）

那些他拼命想要遗忘的画面和声音，此刻被强行从记忆深处挖掘出来。昏暗的灯光，浓烈的假酒气味，热风枪的嗡鸣，刀疤脸粗鲁的呵斥，阿杰偶尔接听电话时压低的声音……

碎片纷至沓来，混乱不堪。

“……好像……刀疤脸……骂人的时候……说过……‘下次再他妈改时间……就……’”

陈立冬艰难地回忆着，太阳穴突突直跳。

“……就……‘扔江里喂鱼’……”

“……还有……阿杰……有一次……对着电话……说……‘风大……浪急……看情况’……”

“……好像……还说过……‘老时间……老信号’……”

这些零碎的话语，在当时的环境下如同背景噪音，此刻被重新检视，却仿佛带上了某种特殊的含义。

“风大浪急……看情况……老时间老信号……”李明低声重复着，眼神越来越亮，“这很可能就是他们用来确认交易是否安全、是否按计划进行的暗语！‘扔江里喂鱼’说明他们对频繁变更时间非常不满，这反过来说明，他们有一个相对固定的交易节奏！”

他猛地站起身，在房间里踱了两步，然后转向陈立冬，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立冬，你立了大功！这些信息太关键了！我们需要立刻回去部署！”

李明说完，没有丝毫停留，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房间，带来一阵风，又带走了一室的紧张。

房间里只剩下陈立冬和林医生。

陈立冬虚脱般地靠在床头，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如纸。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回忆和叙述，几乎耗尽了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所有心力。

林医生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将那颗温水又往他手边推了推。

许久，陈立冬才缓缓抬起颤抖的手，握住了那个杯子。温热的触感透过杯壁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沿着他冰凉的指尖，一点点向上蔓延。

他转过头，望向窗外。

阳光正好，透过枝叶的缝隙，在窗台上洒下细碎的金斑。那盆玉缀在阳光下舒展着饱满的叶片，绿得生机盎然。

母亲暂时安全了。

警方正在行动。

他提供的线索，正在变成刺向敌人的利刃。

虽然前路依然凶险，虽然他与母亲被迫分离，虽然他身上依旧背负着沉重的债务和不堪的过往。

但在这一刻，在这间与世隔绝的安全屋里，在那杯微温的水和窗外明媚的阳光之间，一种许久未曾有过的、极其微弱的、却无比坚韧的东西，仿佛即将熄灭的灰烬中重新蹦出的火星，在他死寂的心原上，幽幽地，闪烁了一下。

那火星如此微弱，仿佛一口气就能吹灭。

但它终究，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