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血色婚礼（2/2）

当夜，墨家众人留宿村落。

月上中天，万籁俱寂。白日的血腥气似乎还未散尽。林煜因心中烦闷，难以入眠，信步走到村外的小河边，却意外地看到了两个身影。

是墨子和他的大弟子禽滑厘。他们站在河边，背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寂。

禽滑厘似乎在汇报着什么，语气中带着执行完“正义”后的坚定：“……钜子，凶徒已伏法，村民已被震慑，料想短期内无人再敢触犯墨规。‘兼爱’‘非攻’之道，需以铁腕维护，方能彰显。”

墨子没有立刻回应。他静静地望着眼前潺潺的流水，河水映照着破碎的月光，如同散落的银鳞。许久，他才用一种与白日审判时截然不同的、充满了迷茫与疲惫的声音，轻轻地问，像是在问禽滑厘，又像是在问这沉默的天地，更像是问他自己：

“滑厘啊……”

“你说……”

“我们今日杀了那‘盗’……”

“可我们……止住那仇恨了吗？”

“我们宣扬‘兼爱’……教导‘非攻’……”

“可这‘兼爱’之道……”

“为何……为何连一滴新婚夫妇的血……都止不住？”

“为何……连这村落里，最该被爱意充满的地方……滋生的仇恨……都化解不了？”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和悲凉。白日里用以支撑判决的、那看似坚固无比的“杀盗非杀人”的理论外壳，在此刻夜深人静之时，仿佛悄然碎裂，露出了里面那颗因目睹无尽苦难与人性幽暗而鲜血淋漓的心。

禽滑厘怔住了，他显然从未听过老师用如此语气说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墨子不再说话，只是久久地凝视着河水，仿佛想从那流动的水中，找到答案，找到他那宏大的“兼爱”理想，与这残酷人间血腥现实之间的连接点。

林煜站在远处的阴影里，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他知道，墨子的信念，在那对新婚夫妇的血泊中，再次受到了重创。当“爱”的理论无法阻止仇恨的杀戮，当“非攻”的实践需要依靠更严厉的“攻伐”来维持时，这位理想主义者内心的痛苦与矛盾，已然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对“绝对秩序”和“强制和平”的渴望，或许正是在这一次次“理想”被“现实”击碎的过程中，如同毒藤般，悄然滋长，缠绕上他那颗疲惫不堪的心。

夜色深沉，河水呜咽，带不走那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也带不走钜子心头那越积越重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