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鸿门宴·错失的镜鉴(2/2)
最终,樊哙闯帐,瞋目视项王,头发上指,目眦尽裂。他那番关于“怀王与诸将约”,以及“劳苦功高”却反遭诛杀的质问,虽然粗豪,却再次以一种“理”和“义”的角度,冲击着项羽那套基于个人荣誉的信义观。
项羽竟无言以对,甚至赐予酒食。在他那已被异化的逻辑里,樊哙这种“直来直去”的勇猛,反而比刘邦的“权谋”更值得欣赏,至少……不虚伪。
杀机,就在这一环扣一环的“不屑”、“信义”、以及对自身力量的绝对自信中,被一点点消磨殆尽。
林煜清晰地看到,当刘邦借如厕之名离席,并最终在樊哙、夏侯婴等人护送下抄小路逃回灞上时,项羽得知消息后,并未有太多的懊恼与愤怒,只是接受了张良代献的白璧玉斗,随手置于座上。
他似乎……并不真正认为放走刘邦是一个多么严重的错误。
范增的反应则截然不同。他拔剑撞破玉斗,仰天长叹:“唉!竖子不足与谋!夺项王天下者,必沛公也。吾属今为之虏矣!”那声音中的绝望与悲愤,穿透帐幕,也重重敲在林煜的心上。
项羽对范增的激烈反应,只是皱了皱眉,似乎觉得亚父太过小题大做,杞人忧天。他的骄傲,他的“烛龙鬼瞳”,让他无法真正正视那个在他看来只会耍弄权术、实力远逊于自己的刘邦,能构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宴会散了。帐内只剩下杯盘狼藉,和那凝而不散的、错失良机的沉重气息。
林煜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主位,仿佛还能看到项羽那因骄傲而固执、因固执而做出放虎归山决定的身影。他的右眼,计数器缓缓平静下来,但一种更深沉的无力感却攫住了他。
他亲眼目睹了历史如何在一个关键的节点,因为一个人性格中最核心的特质——那被劫火放大的、混合着不屑与扭曲信义的骄傲——而滑向了另一条轨迹。
“他放走的,不是一个刘邦,”林煜对身旁同样神色凝重的禽滑素低语,声音沙哑,“他放走的,是他自己的天下,是他……避免最终走向乌江结局的,最后一次机会。”
鸿门宴,如同一面冰冷的镜鉴,清晰地映照出霸王灵魂深处的盲点与囚笼。而这面镜子,将在未来的岁月里,一次又一次地反射出他的骄傲所带来的苦果,直到那苦果最终将他吞噬。
夜色深沉,鸿门的营火在风中明灭不定,仿佛预示着楚汉相争的漫长黑夜,就此拉开序幕。而点燃这黑夜第一缕烽烟的,并非刀兵,而是宴席之上,那源于灵魂深处的、一场无声的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