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磨合的火花与远洋的序曲(1/1)
第二百四十章磨合的火花与远洋的序曲
李昊采纳了母亲的建议,并未强行推行设立独立的“格物翰林院”,而是提出了组建“格物总院最高学术评议会”的方案。评议会将由总院内德高望重的学者代表(兼顾“实务”与“理论”)、相关朝廷部院(如工部、兵部)的官员代表共同组成,负责审议重大研究方向、分配核心研究资源、调解内部争议,并向朝廷提交年度学术报告。
同时,设立“格物探索基金”,由内帑和总院部分收入共同注资,专门用于支持那些具有一定风险、但被认为可能带来长远影响或理论突破的探索性研究,其使用需经评议会严格审核。
这个方案,既回应了“实务派”对资源分配和“经世致用”的关切,也给予了“理论派”一定的生存空间和发展渠道。更重要的是,它建立了一个正式的沟通与仲裁平台,将潜在的派系斗争纳入了有序的学术评议轨道。
方案在总院内部进行了数轮激烈的讨论和修改。起初,“实务派”担心评议会会被“理论派”把持,“理论派”则忧虑基金审查过于严苛,扼杀创造性。但在李昊的耐心斡旋和具体条款的反复打磨下,双方最终达成了妥协。
当第一届“最高学术评议会”的成员名单(经过推举和朝廷核准)和《格物探索基金管理章程》正式公布时,总院内部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有所缓和。虽然分歧依然存在,但激烈的对抗被导入了相对理性的辩论与协商程序。一场可能分裂格物学界的危机,暂时得以化解。
磨合的过程中,并非没有火花。第一次评议会会议上,就为是否批准一项旨在验证“光线在极纯净介质中传播速度是否恒定”的昂贵实验(需要特制长管和精密的计时装置)而争论不休。“实务派”认为此研究“虚无缥缈,耗费巨资而无益军国”,“理论派”则坚称“此乃窥探自然本质之关键,若得验证,其意义不下于发现新航路”。最终,在李昊的调解下,该项实验被批准获得少量启动资金,但要求研究团队必须在一年内拿出阶段性成果,并证明其方法论的可行性,方可申请后续资助。
这种“有条件支持”的模式,成了日后处理争议性基础探索的范例。
**\\*\\*\\***
就在格物总院内部进行着艰难的磨合与制度创新时,安置在总院别院的几位“萨拉森”匠人,也度过了最初的警惕与不安期。
正如林薇所料,以礼相待、有限交流的策略逐渐产生了效果。这些匠人虽然最初守口如瓶,但在看到格物院博士们展示的一些独特冶炼手法、火药颗粒化技术(非核心配方)以及精密的测量工具后,他们的专业好奇心被激发了出来。尤其是在得知大唐皇帝允诺,若他们自愿合作或提供有益建议,将获得丰厚报酬甚至永久居留权后,态度开始松动。
一名年长的匠人,在目睹了唐军一种改进型“手铳”的射击演示后(射程和精度仍远逊于“萨拉森”火蛇炮,但结构有其巧妙之处),终于忍不住指出了一处可以优化气密性的设计缺陷,并随手在沙盘上画出了一个更合理的闭气结构草图。
这个小小的开端,如同打开了一道缝隙。随后,在相对宽松的氛围和物质激励下,双方工匠开始就具体的工艺细节、材料处理、甚至一些基础的弹道学概念,进行试探性的交流。格物院组建的“火器研习所”发挥了关键作用,他们不仅学习,更有意识地引导讨论,并将获得的新思路与帝国自身的技术积累进行结合实验。
进展是缓慢而零碎的,对方显然有所保留,核心的发射药配方、高强度铳管铸造工艺等并未透露。但一些关于提高火药燃烧效率、改进铸造模具、优化弹丸外形等边缘却实用的知识,开始点滴地汇入帝国的技术体系。更重要的是,这种直接的接触,让帝国的工匠和博士们对西方火器技术的整体水平和思路,有了远比以往更为清晰和直观的认识。
**\\*\\*\\***
也就在这内外技术交流悄然进行之际,“海舟院”那颗深埋的种子,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低调蛰伏后,终于迎来了破土而出的契机。
得益于最高学术评议会机制的建立,一项由几位年轻却极具想象力的船舶设计师和流体力学(基于“格物符演”的早期成果)学者联合提出的新型帆船设计方案,在经过激烈辩论后,获得了“格物探索基金”的第一笔重大资助。
这项名为“飞剪”的设计,彻底颠覆了传统福船和沙船的理念。它追求极致的速度,船体异常修长,艏柱前倾如刀,水线以下部分设计成流畅的弧形以减少阻力,帆装则大胆采用多桅全帆装布局,旨在最大限度地利用风力。
这个方案在评议会审议时,几乎被“实务派”全盘否定,认为其“船型怪异,结构脆弱,不堪实用”。但“理论派”学者通过一系列缩比模型水槽试验和复杂的符号推演(尽管许多假设尚待验证),力证其在特定风况下拥有超越现有任何船型的潜在速度优势。
最终,支持者以“此设计或可为帝国未来快速通信、紧急物资运输乃至高速侦察舰只提供可能”为由,说服了部分中立派,使得方案以微弱优势获得通过。条件同样严苛:只批准建造一艘缩小比例的试验舰,并进行严格的海试,若达不到预期性能或暴露出致命缺陷,项目即刻终止。
“海舟院”为此投入了巨大的热情和剩余的资源。这是他们自成立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具有颠覆性意义的自主设计项目。无数工匠和学者围着那奇特的船壳图纸和试验模型,争论、修改、计算,一种久违的、专注于创造的激情,在院中弥漫开来。
帝国的海洋梦想,并未因北境烽火而完全熄灭,而是在地下默默蓄力,等待着一次证明自己的试航。
然而,无论是格物总院的内部磨合,还是与西方匠人的有限交流,抑或是“飞剪”试验舰的大胆尝试,都像在平静的湖面下涌动的暗流。它们指向未来,却也蕴含着未知的风险与变数。帝国的航船,在稳住了因北境风暴而剧烈摇晃的船身后,开始尝试调试那些更为精密、也更为复杂的内部仪器,为驶向更深、更远的水域做着无声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