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石阵不说话,但风在替它喊(1/2)
雪粒打在羊皮手套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康罗伊的睫毛结了层薄冰,每眨一次眼都像被细针轻刺。
他数着靴底陷入积雪的深度——第三日正午那次,雪坑突然在脚下裂开,整个人直坠半人深的雪洞,是鼠尾草香料瓶撞在腰间的刺痛让他惊醒。
他记得当时手指冻得发木,捏着香瓶往嘴里塞了半片叶子,清苦的汁液顺着喉咙烧下去,才勉强撑起冻僵的胳膊,抓着冰棱翻上雪堆。
此刻风势稍弱,他仰头望了眼铅灰色的天幕——第四天了,荒原的黎明总来得迟缓,东边天际线刚泛起鱼肚白,雪雾却仍裹着山影。
地图在怀里焐得温热,母亲用鹅毛笔标注的红圈就在前方半英里处。
他解下围巾擦了擦睫毛上的冰碴,忽然顿住脚步。
雪雾里浮出十二道黑影,像被巨人随手插在荒原上的墓碑。
康罗伊眯起眼,靴跟碾过结冰的草茎,每走一步都能听见冰层碎裂的脆响。
离石阵还有十步时,他停住了——巨石表面的纹路在雪光下泛着青灰,螺旋状的刻痕与母亲送他的熏香盒底完全重合,连最细微的回钩都分毫不差。
“上次带差分机来的蠢货,应该被冻成冰雕了。”他对着风喃喃,指尖摸向颈间的银耳坠。
那是母亲在他十八岁生日时给的,说是康罗伊家族初代女爵的遗物。
耳坠触到掌心的瞬间,他忽然想起昨夜在岩缝里避风时,鼠尾草燃烧的烟雾中,金属表面浮现过同样的螺旋纹。
他弯腰将耳坠放在石阵中央的凹陷处。风突然哑了。
万籁俱寂来得太突然,康罗伊的耳膜嗡地一响。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肋骨上,能听见雪粒坠地时的轻响,甚至能听见石缝里冰棱融化的滴答——像是有人突然扯掉了世界的毛边,所有声音都变得锋利清晰。
“这就是‘倾听’?”他对着空气开口,声音撞在巨石上又弹回来,“还是说,是你们在听我?”
没有回应。但他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像被无形的手轻轻按住。
废弃的牧羊人小屋比他想象中近,大概是石阵的位置误导了距离感。
康罗伊踢开门口半人高的雪堆,腐木和松脂的气味扑面而来。
他扯下湿透的羊毛外衣搭在火塘边,摸出燧石点燃干苔藓——母亲塞的鼠尾草香料瓶就搁在背包最外层,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轻晃,瓶身凝着细密的水珠。
火苗腾起时,他的眼皮突然发沉。
梦境来得毫无预兆。
石阵中央站着个蒙面女子,深绿斗篷被风掀起一角,露出
她的声音像浸在溪水里的银铃,用盖尔语说着什么,康罗伊听不懂,却莫名觉得每一个音节都在他记忆里掀起涟漪。
“你带机器来过,我们拒绝;你带权力来过,我们驱逐;现在你只身前来——我们可以谈谈。”最后一句突然变成了英语,尾音轻得像一片落在雪上的羽毛。
他想追问,女子却已转身。
斗篷扫过的地方,雪地上绽开淡紫色的鼠尾草花,转瞬又被风雪吞没。
“等等!”康罗伊踉跄着追上去,却撞进一片冰凉。
他猛地睁眼,额角抵着结霜的木墙,耳坠正贴在胸口,隔着衬衫烫得皮肤发红。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
康罗伊裹紧外衣推开门,月光把雪地照得像撒了层碎银。
就在小屋台阶下,一圈浅浅的足迹围成半圆,每个脚印都小得像女人的鞋印,边缘还凝着未化的雪——可他分明记得睡前检查过,小屋方圆半里内没有活物。
他蹲下身,指尖轻轻划过最清晰的那个脚印。
冰面下隐约有鼠尾草的叶脉纹路,和他背包里的香料一模一样。
“记忆场域......”他低声重复着梦里的词,喉结动了动,“原来你们记住的,是每一次靠近的人。”
信鸽的扑棱声惊碎了晨雾。
詹尼的信鸽脚环上系着靛蓝色绸带,这是只有他能解开的加密方式。
康罗伊捏着信筒的手还带着篝火的余温,拆开时羊皮纸发出脆响——詹尼的字迹娟秀却有力,末尾的墨点洇开一小块,像是落笔时手颤了。
“伦敦三座回音站操作员集体辞职,称‘声音不像自己的念头’。《泰晤士报》《每日电讯报》连续三日刊登匿名文章,质疑静频广播是思想操控。”
他翻到背面,埃默里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边走边写:“舆论在转,人们不怕聋,怕的是——”最后那个“疯”字被划掉了,改成“分不清自己在想什么”。
康罗伊把信纸揉成一团,指节捏得发白。
壁炉里的火星噼啪爆开,他忽然想起劳福德·斯塔瑞克在议会厅说过的话:“当人们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你造的那些铁盒子,就会变成锁魂的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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