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赎罪（2/2）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这美好的回忆中时，东耳房里突然传来了林知意的声音。这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静谧的夜晚，却显得格外清晰，仿佛能穿透墙壁，直直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俆止宁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立刻回过神来，将那颗已经不知道荡漾到哪里去的心迅速收了回来。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屏气凝神，将耳朵紧紧地贴在门上，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然而，不过一小会儿，他就发现自己刚才的那些动作都是多余的。因为即使他不这么做，林知意说的话也能轻易地传进他的耳朵里，就好像这些话拥有生命力，能够轻易穿越墙壁，直接钻进他的耳朵里。

也正因如此，俆止宁才能如此迅速地在栎儿被赶出来的瞬间做出反应。他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毫不犹豫地打开了房门，然后轻声呼唤着栎儿的名字。

栎儿听到俆止宁的声音，抱着枕头，脚步有些迟疑，但最终，他还是顺从地走了进去。房门缓缓关上，俆止宁的目光落在栎儿怀里的枕头上，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心虚的感觉。

他心里很清楚，栎儿之所以会被赶出房门，多半是因为林知意本来就正在气头上，而栎儿却不凑巧地在这个时候出现，正好撞到了枪口上，触怒了林知意。

俆止宁视线上移，最终停留在了栎儿的背影上。然而，不知为何，栎儿那与平时无异的背影此刻在他的眼中却显得有些异常。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俆止宁甚至还主动又贴心地替栎儿找出了好几处实证：栎儿的肩膀微微下垂，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脑袋也低垂着，似乎失去了往日的活力；而那张平日里总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小嘴，此刻却紧闭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这些细节无一不在向俆止宁证明着栎儿耳朵异常，他不禁心中一软，对栎儿充满了疼惜。于是，他蹲下身来，将自己的视线调整到与栎儿平行的高度，然后轻轻地伸出手，在栎儿的肩膀上拍了拍。

“栎儿，”俆止宁的声音温柔而低沉，仿佛生怕惊吓到栎儿一般，“别难过，你娘不是故意吼你的。她这是在生爹爹的气呢，你只是不小心被牵连进来，替爹爹受了这一顿责骂。”话毕，俆止宁毫不犹豫地伸出双臂，将栎儿紧紧地拥入怀中。

栎儿原本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对林知意的态度感到十分困惑。在他看来，林知意的表现完全不像是生气，反而更像是心虚，似乎还隐藏着其他复杂的情绪。然而，以栎儿目前的年纪和阅历，他实在难以想象出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绪，更无法用准确的语言去描述它。

就在栎儿苦思冥想的时候，俆止宁温暖的拥抱如春风拂面般袭来。栎儿不禁眨了眨眼睛，仿佛被这股温暖所唤醒。他的思绪渐渐从那些纷繁复杂的想法中抽离出来，就像清晨的雾气在阳光的照耀下渐渐消散。

栎儿明白，解铃还须系铃人。眼前的爹爹才是导致这一切的源头，而自己不过是一个稚童。既然想不明白，那又何必苦苦思索呢？这样只会让自己更加烦恼，甚至可能会影响到晚上的睡眠。

于是，栎儿决定放下这些杂念，不再去纠结那些令他困惑的情绪。他微微弯起眉眼，然后用自己那稚嫩的小手轻轻地回抱住俆止宁。

感受到栎儿的回应和依赖，俆止宁心中一阵感动。他温柔地抱起栎儿，让他的小身体紧贴着自己的胸膛，然后站起身来，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向床铺。

父子二人并排躺在床上，虽然各自枕着一个枕头，却盖着同一床厚实的棉被，两人挨得如此之近，以至于俆止宁还能感觉到栎儿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这还是俆止宁在得知栎儿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后，父子俩首次如此亲密地共处一室。

想到此处，俆止宁的目光温柔而怜爱地落在栎儿那稚嫩的面庞上，他用自己的视线，化作笔触，细细地描摹着栎儿的眉眼。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栎儿那眉毛的形状、眼睛的轮廓，都与他如出一辙。俆止宁越看越觉得栎儿和自己相似得紧，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在这一刹那，俆止宁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自豪感。这是他的孩子，一个不仅模样像他，而且聪明伶俐、乖巧懂事的孩子，最重要的是，这个孩子是他心爱的女人所生。

然而，只要一想到林知意是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独自承受着十月怀胎的艰辛，又经历了骨开十指的剧痛，甚至在鬼门关前徘徊了一圈，才好不容易平安地将栎儿生下来。他的心如刀绞般难受，悔恨和自责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不断啃噬着他的灵魂。

但是，他也明白，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无论他怎样懊悔，都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未来的日子里，用行动去弥补对林知意和栎儿的亏欠。

俆止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那股在心中肆虐的情绪强行压下去。然而，就在他努力平复内心的时候，一丝淡淡的遗憾却如烟雾一般，缓缓地在他心头弥漫开来。

尽管之前俆止宁与栎儿相认时，村里的婶子们都曾说过栎儿和他长得极为相像，但他却从未将这一点放在心里。毕竟，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他自己心里可是再明白不过了——他并非林知意真正的丈夫，而只是一个被她花费十两银子的巨款雇来扮演其丈夫的仅有两面之缘的陌生人而已。

所以，他可以肯定地说，在这之前，他绝对从未见过林知意。既然如此，他又怎么可能和她有一个如此大的孩子呢？

对于村里人所说的栎儿和他长得像这件事，俆止宁一直认为，这不过是因为“子肖父”这种普遍存在的刻板印象罢了。毕竟，当大家得知他是栎儿的“生父”后，便会自然而然地觉得栎儿和他长得相像。这种说法在村里口口相传，久而久之，似乎就变成了一种公认的事实。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虽然知道那个与他共度一夜的女子被送到了黔州，而且他也一直在努力寻找那个女子，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女子竟然会是林知意啊！毕竟，林知意曾经信誓旦旦地表示，她的夫君去参军了。

而且，他和那女子之间的关系，也仅仅只有那一夜的一次而已。他实在不敢相信，仅仅一次的亲密接触，就能让那女子怀孕并生下孩子。

那一夜，自己的确没有见过那个女子，可是林知意和她的夫君连孩子都已经生下来了，难道她会认不出自己的夫君吗？正是因为林知意看到他的面容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这才让俆止宁完全没有怀疑过自己就是林知意口中的那个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