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口沸水（2/2）

没人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好奇心驱使他们留了下来。

角落里，一个瘦小的身影一直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那是个女孩，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脸上沾满了灰土，看不清容貌，只有一双眼睛，黑亮得吓人，像狼崽子一样，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警惕和倔强。

她就是后来让无数豪强闻风丧胆的“红娘子”，但现在，她只是一个随时可能饿死的孤女。

她看着李峥，看着他做着这些莫名其妙，却又似乎带着某种道理的事情，黑亮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除了麻木之外的情绪。

水，终于凉了下来。

李峥端起陶罐，将里面的水缓缓倒掉。

当水倒尽时，所有围观的人，都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陶罐的底部，附着着一层黄褐色的、散发着腥臭味的沉淀物。

那玩意儿看起来黏糊糊的，令人作呕。

“看清楚了吗？”

李峥的声音如同洪钟，在每个人耳边炸响。

“这就是我说的‘脏东西’！它们平时看不见，就藏在水里！喝下去，就会钻进你们的肚子里，让你们生病，让你们死！”

“烧开了，这些‘脏东西’就被烫死了，沉了下来！这样的水，才是干净的，才能救命！”

人群死一般的寂静。

他们呆呆地看着罐底那层恶心的东西，又回想起自己喝生水时，喉咙里那股若有若无的土腥味。

一种源自未知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们的心脏。

原来……他们每天喝下肚的，就是这种东西？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的孩子已经腹泻了好几天，小脸蜡黄，气息微弱，眼看就要不行了。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噗通一声跪在李峥面前，不住地磕头。

“先生！求求你，救救我的娃！救救我的娃！”

她不管不顾地从李峥烧开的水里舀了一点，吹了又吹，小心翼翼地喂进了孩子的嘴里。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几个同样有家人病倒的村民，也纷纷找来破碗，讨要烧开的凉水。

李峥没有拒绝，来者不拒。

他知道，真正的转折，要等到明天。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李峥是被一阵惊喜的哭喊声吵醒的。

“好了！俺家娃子好了！”

“不拉了！真的不拉了！还想喝水了！”

昨天那个跪地求水的妇人，抱着她的孩子，在村里又哭又笑，状若疯癫。

但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她怀里的孩子，虽然依旧瘦弱，但脸色明显红润了一些，眼睛也有了神采。

奇迹！

这简直是神仙手段！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了整个死气沉沉的村子。

那些昨天还在怀疑、还在观望的村民，此刻再也没有了任何犹豫。

他们疯了一样，拿着家里所有能盛水的东西，锅碗瓢盆，全都堆到了李峥面前。

他们看着李峥的眼神，已经从怀疑，变成了敬畏，甚至是狂热。

“先生，给我们也烧点神水吧！”

“求求先生救命！”

“先生，您就是活菩萨下凡啊！”

他们跪倒一片，对着李峥不停地磕头。

李峥站在人群中央，看着这一张张充满了希望和敬畏的脸，心中百感交集。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饥民。

他用一口沸水，撬动了这个绝望的世界，也为自己赢得了活下去的第一份资本。

然而，就在他准备组织众人，建立新的秩序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都给我让开！”

人群被粗暴地推开。

村里的里正，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带着七八个手持棍棒的地主家恶奴，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里正那双小眼睛，像毒蛇一样在李峥身上扫来扫去，最后，落在他被众人簇拥的场面上，眼神瞬间变得阴冷无比。

他冷笑一声，用下巴指着李峥。

“小子，你是什么人？”

“在这里装神弄鬼，蛊惑人心，你想干什么？”

“莫不是……想聚众谋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