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神经云污染（2/2）
“啊——！”一声短促而痛苦的童音尖叫，从男孩口中发出，随即戛然而止。
他小小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前倒去。那道贯穿污染源的幽蓝光柱，也随着他眼睛的熄灭，瞬间消失。渊宫核心，刚刚被净化了一半的区域，残余的紫色污染如同受伤的毒蛇，猛地收缩、蛰伏，但并未彻底消失，只是暂时被压制了。
“小翼——！！！”佐藤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疯了一般冲过去，将倒地的小林翼紧紧抱在怀里。
男孩的身体冰冷得可怕，仿佛一块刚从冰窖里取出的寒冰。他紧闭着双眼，眼窝深陷，脸上没有任何血色，只有一种令人心碎的苍白。更让佐藤心脏骤停的是——他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变得一片灰白，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无法穿透的阴翳。他……失明了！
“小翼！看着我！说话啊！”佐藤颤抖着手，轻轻抚摸着小林翼冰冷的脸颊，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
小林翼的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不再是星辰般的幽蓝，而是灰白一片，如同蒙尘的琉璃，空洞地望着前方，没有任何焦点。他……真的看不见了。
“……佐藤……叔叔？”小林翼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带着失明后的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但随即，这恐惧被一种奇异的平静所取代。他仿佛在“看”着什么，但那视线显然越过了佐藤，越过了渊宫核心，穿透了厚重的地壳，看到了……某种遥远而宏大的景象。
“我……‘看见’了……”小林翼的声音变得空灵起来，带着一种超越时空的洞悉感，“……好多……好多的光……”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渊宫核心刚刚被净化过的区域，那些原本死寂的、被紫色污染侵蚀过的水晶柱，突然间……重新亮起了柔和的、纯净的幽蓝光芒！光芒虽然微弱，却异常稳定。更令人震撼的是，在这些水晶柱的内部，无数细小的、如同星辰的光点，再次缓缓地流转、明灭起来！它们不再是孤立的个体，而是形成了一种……微弱的、却清晰可辨的……意识共鸣！如同亿万颗微弱的星辰，在黑暗中重新找到了彼此，开始共同闪烁！
“神经云……”张教授失声惊呼，看着那些重新亮起的水晶柱和内部流转的光点，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它……它被净化了！虽然还很微弱，但……地心族的集体意识……没有完全消失！它们……被小林翼……救回来了！”他激动地看向佐藤怀中的小林翼，随即又看到了男孩那双灰白无光的眼睛，狂喜瞬间被巨大的震撼和心痛所取代。“代价……是……他的眼睛……”
小林翼仿佛没有听到周围的惊呼。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视野”中。那双灰白的眼眸，此刻却仿佛成了宇宙的窗口，倒映着亿万光年外的景象。
“……我‘看见’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种梦呓般的空灵，“……好大的……飞船……像……燃烧的彗星……拖着长长的……火焰尾巴……从……很黑很黑的天空……掉下来……好多人……在哭……在喊……”
他的声音顿了顿，小小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悲悯。
“……他们……逃到了……地心里……好深好深的地方……好冷……好黑……他们……好害怕……”
“……然后……他们……建起了……好多好多……亮晶晶的‘房子’……像……我们看到的……水晶森林……他们……手拉着手……把……把‘光’……放进了……水晶里……放进了……地心里……那些光……好暖和……好亮……”
“……再后来……他们……把……把所有人的……‘想法’……连在了一起……像……像一张好大好大的网……网住了……整个地心……网住了……星核……他们……变成了……一个……好大好大的……‘我们’……”
小林翼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慢，仿佛在描述一个无比遥远、无比漫长的梦境。佐藤和张教授屏住呼吸，听着这来自一个失明孩童口中的、关于地心族文明兴衰的史诗。那些“燃烧的彗星”，难道就是艾斯特拉文明的方舟？那些“亮晶晶的房子”，就是渊宫？那张“好大好大的网”，就是神经云？
小林翼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起来，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痛苦：
“……然后……然后……‘它’……来了……”
“……好黑……好冷……没有光……只有……只有……好饿好饿的……‘影子’……它们……钻进了……那张‘网’里……钻进了……那些‘光’里……它们……在吃……在咬……在……在把‘光’……变成……变成……和它们一样……黑……一样……冷……的……‘影子’……”
“……好痛……好痛啊……”小林翼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亲身承受着那被污染、被同化的剧痛，“……那些‘光’……在哭……在叫……在……在消失……变成……变成……紫色的……脓……”
他猛地喘了一口气，仿佛从窒息中挣脱出来，声音再次变得空灵而平静，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
“……现在……‘网’……干净了……‘光’……回来了……虽然……很弱……但……它们……在慢慢……长大……”
他缓缓地、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小手，轻轻抚摸着自己那双灰白无光的眼睛。
“……我……看不见了……但是……我‘看见’了……他们……他们的……过去……他们的……痛……他们的……希望……”
渊宫核心，被净化的区域，那些水晶柱内部流转的星辰光点，似乎感受到了小林翼话语中的力量，共鸣的光芒微微闪烁了一下，如同亿万颗微弱的心脏，在黑暗中齐齐跳动了一下，传递出一种……无声的、跨越种族的……感激。
就在这时，渊宫核心之外，遥远的东京废墟方向，一声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凄厉、仿佛大地垂死挣扎的咆哮，穿透了厚重的地壳，清晰地传到了渊宫核心！
轰隆隆隆——！！！
这声咆哮，如同丧钟，敲碎了渊宫核心刚刚恢复的宁静。紧接着，一阵密集的、如同冰雹敲打铁皮的“噼啪”声，从渊宫核心入口的方向传来。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
“是什么声音？”张教授惊恐地望向入口方向。
佐藤猛地抬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听出来了！那是……酸雨！是分章大纲中提到的、神经云崩溃导致地核能量二次泄漏引发的——强腐蚀性酸雨！
“快！找掩护！”佐藤嘶吼着，抱起小林翼，和张教授等人一起，冲向附近几根相对完好的巨大水晶柱后面。
几乎就在他们躲好的瞬间，渊宫核心入口的能量水幕被腐蚀性的酸雨强行洞穿！粘稠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黄绿色酸雨，如同瀑布般倾泻而入！酸雨落在水晶地面上，发出“滋滋”的剧烈腐蚀声，腾起滚滚黄烟！落在那些刚刚恢复光芒的水晶柱上，幽蓝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表面出现细密的腐蚀坑洼！落在之前被净化过的区域，残留的紫色污染如同被浇了油的火焰，猛地翻腾、蔓延开来！
更可怕的是，酸雨中夹杂着大量被腐蚀的金属碎片——那是地表建筑在酸雨侵蚀下崩解的残骸！这些碎片如同致命的子弹，被酸雨裹挟着，高速射入渊宫核心，撞击在水晶柱和地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和金属碎裂声！
“天啊！地表……地表彻底完了！”张教授看着外面倾泻而下的酸雨地狱，声音绝望，“神经云崩溃……地核能量失控……酸雨……这是……生态链断裂的征兆！地球……正在被腐蚀！”
佐藤紧紧抱着怀中失明的小林翼，感受着男孩冰冷而微弱的身体，听着外面酸雨的腐蚀声和金属碎片的撞击声，看着渊宫核心内再次蔓延的紫色污染，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沉重。小林翼用失明的代价，暂时净化了神经云，救回了地心族残存的意识火种。但代价是巨大的，而危机……远未结束。酸雨只是开始，神经云的污染并未根除，熵猎者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而那个被标记为“钥匙”的安，她的基因密钥，此刻在佐藤贴身收藏的祖父笔记本中，正散发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与渊宫核心内残留的紫色污染隐隐呼应的……不祥的微光。
共生之路，才刚刚开始，却已布满荆棘与鲜血。而深渊之外，更加沉重的地脉尖啸，如同催命的鼓点，一声声，敲打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