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梅影沉香(1/2)
马蹄铁叩在青石板上的脆响惊飞了村口老鸦。
苏蘅翻身下马时,衣摆带起的风卷着几片枯叶打旋——祠堂前那株百年老梅树,此刻正像被抽干了血脉的老人,墨色枝桠上挂着几片焦黑的残叶,连树皮都裂开蛛网似的纹路。
“灾星就是灾星!”人群里有人尖着嗓子喊,“前儿个刚说她在外头作妖,今儿梅树就枯了!”
苏婉挤到最前头,月白裙角沾着泥点,眼底却浮着几分雀跃:“阿姐你看,连梅树都容不下你。”她指尖戳向树干,“当年阿爹说这树通灵性,可如今...”
苏蘅没接话。她的目光掠过人群里几个缩着脖子的族老,最后落在梅树皲裂的树皮上。
指尖刚触到粗糙的树干,一道极细的震颤顺着指腹窜上来——像是有人在极远的地方,用碎玉敲出她的名字。
“都散了!”萧砚的声音冷得像北疆的雪。
他站在苏蘅身侧,玄色大氅被风掀起一角,“梅树枯了找花匠,指着人骂算什么本事?”
族老们缩了缩脖子,却仍有几个碎嘴的妇人小声嘀咕。
苏蘅垂眸摸了摸腰间锦囊,紫藤暗纹在掌心硌出浅痕——她能感觉到,梅树的“声音”不是恐惧,更像...求救。
月上柳梢时,苏蘅提着一盏琉璃灯来到梅树下。夜露打湿了鞋面,她席地而坐,闭目将灵火从指尖渡入树根。
灵火刚触到根系,无数画面便如潮水般涌来——二十年前的雨夜,林氏裹着青布衫,怀里抱着个雕花檀木盒。
她的发髻散乱,眼角还挂着泪痕,却咬着牙在梅树旁挖坑。
“阿郎,这药粉能解你心口的毒。”她把木盒埋进土里时,指甲缝里渗着血,“可青竹村的水土养不住它,只能借梅树的灵气镇着...等婉婉大了,我再...”
画面突然碎裂。苏蘅猛地睁眼,额角沁出薄汗。
林氏的话像根细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跳——当年父亲的死,难道不是痨病?那木盒里的,究竟是什么?
次日清晨,苏蘅挎着竹篮站在赵伯药庐前。老郎中正在晒草药,见她来,手一抖,半筐艾草撒在地上。
“赵伯。”苏蘅蹲下身帮他捡,“我昨日看梅树,总觉得它像是中了毒。您在村里四十年,可曾见过...有人中过怪毒?”
赵伯的手突然攥紧艾草,指节发白:“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一瞬,又迅速暗下去,“你阿爹走的那年,村东头王二家的小子也吐黑血,说是吃了野果...可后来...”
“后来如何?”苏蘅声音轻得像羽毛。
“后来林氏拿了个木盒来,说能解毒。”赵伯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小蘅啊,你问这些做什么?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日头爬上屋檐时,苏蘅离开药庐。
转过巷口,忽然听见林氏的尖叫:“婉婉!婉婉你怎么了?”她脚步一顿。
隔着半堵土墙,能看见苏婉蜷在廊下,额发全被冷汗浸透,脸颊烧得通红,嘴里含糊喊着:“好热...梅树...梅树在咬我...”
苏蘅攥紧竹篮,目光扫过院角那株开得正好的海棠——方才经过时,它还悄悄告诉她:“西厢房的窗台上,有半块染了红的蜜饯。”
苏蘅的竹篮在胯上撞出闷响。她绕过土墙时,正看见林氏跪坐在青石板上,颤抖的手一遍又一遍抚过苏婉滚烫的额头。
苏婉的指甲深深掐进林氏手背,唇色却白得像浸了水的棉絮,喉间溢出的呓语里反复滚着“梅树”二字。
“阿婉这是中了邪!”隔壁张婶举着桃木枝冲过来,“快请王半仙——”
“慢着。”苏蘅按住她举高的手。
她蹲下身,指尖刚碰到苏婉手腕,便被那灼人的温度烫得缩了缩。女孩的脉搏跳得又急又乱,像被暴雨打湿的蝉翼。
林氏猛地抬头,眼底血丝密布:“你又来做什么?”她护崽似的将苏婉往怀里拢了拢,“我早说过别让你进家门,定是你使了什么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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