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探（2/2）

他决定亲自去探一探这海月楼。

海月楼位于城南相对繁华的街市，门面簇新，装饰带着些许闽浙海商喜欢的风格，色彩鲜艳，雕饰繁复。此时华灯初上，楼内觥筹交错，颇为热闹。

沈沧澜换了一身半旧的直缀，扮作寻常文人模样，要了个二楼临窗的雅座。他点了几样小菜，一壶酒，看似自斟自饮，目光却悄然扫视着楼内环境。

他发现，这海月楼的客人成分复杂，有操着闽南口音的商人，有神色精明的牙侩，也有一些举止豪迈、看似江湖客的人物。跑堂的伙计眼神活络，穿梭其间，对某些熟客显得格外殷勤。

他的目光很快锁定在了角落的一个包厢。门帘垂下，但伙计进出时，他瞥见里面坐着的，正是小野次郎！而作陪的，除了一个穿着绸衫、像是本地商人模样的男子，还有一人，虽然穿着常服，但沈沧澜凭借在市舶司历练出的眼力，一眼认出那是按察使司衙门的一名姓钱的经历（低级文官）！

官、商、倭，在此地把酒言欢？

沈沧澜心中凛然。按察使司掌管一省刑名，这钱经历出现在与小野次郎的宴席上，意味着什么？是单纯的私人交往，还是代表着按察使司内部，也有人被这张利益网络渗透？

他正凝神观察，一个醉醺醺的汉子摇摇晃晃地从旁边走过，不小心撞到了他的桌子，酒水泼了他一身。

“对不住，对不住！”那汉子连连拱手，满口酒气。

沈沧澜眉头微蹙，正要说话，那汉子却借着搀扶的动作，极快地将一个细小的纸卷塞进了他的掌心，同时低如蚊蚋的声音传入他耳中：“沈书吏，小心身后，有眼线。”

说完，那汉子便踉跄着走开了，混入人群中消失不见。

沈沧澜心中剧震，面上却不动声色，一边擦拭着衣袍，一边借机展开纸卷瞥了一眼，上面只有四个潦草的小字：“速离，货栈有诈。”

他立刻意识到，这递消息的，很可能是“星火”的成员，或者是……其他隐藏在暗处，对他抱有善意的人？而“货栈有诈”是什么意思？是指永昌货栈是个陷阱，还是指他们在货栈的行动已被察觉？

无论如何，此地不宜久留。他已经暴露，并且得到了警告。

他不再犹豫，立刻结账下楼，融入夜晚熙攘的人流。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城内绕了几个圈子，确认无人跟踪后，才迅速返回小屋。

关上门，他的心仍在怦怦直跳。

海月楼之行，虽然仓促结束，但信息量巨大。他确认了小野次郎与本地商人、乃至按察使司官员的勾结，也证实了自己已然被幕后黑手注意，处境更加危险。而那个神秘的警告，则像一团新的迷雾。

“星火”刚刚燃起，便已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寒风。

他铺开纸，将今晚获得的新信息逐一记录、勾连。海月楼、钱经历、神秘的警告……线索越来越多，局面也越发错综复杂。

他知道，自己必须更快，必须在对手彻底将他扼杀之前，找到那决定性的证据，捅破这层窗户纸。

而突破口，或许就在那个失踪的黑风寨二当家，以及……永昌货栈那所谓的“工坊”之上。

他需要一场火，一场能照亮黑暗，也能搅动局势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