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袁术灭(2/2)
成大器没理他,蹲下身捡起地上散落的一卷书信。那是张迁媳妇写的,信纸是糙纸,边缘还卷着毛,上面用炭笔写着:“夫君,陈大人说你要是能回来,就给咱分二亩地。昨天抓周,抓了个锄头,定是想跟你学种地……”字迹歪歪扭扭的,却透着一股暖烘烘的热气。
“你看。”成大器把信递到袁术面前,“你的士兵不是不想打仗,是不想为你打仗。他们家里有等着喂奶的孩子,有需要伺候的爹娘,有盼着他们回家种地的媳妇。你用金元宝养着宿卫,用鞭子抽着壮丁,凭什么让他们为你卖命?”
袁术的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成大器的眼神堵了回去。成大器站起身,声音传遍整个大殿:“传令下去:第一,把袁术押入大牢,查抄他的宫殿,所有财宝登记入册,一半用来赈济百姓,一半充作军饷;第二,打开所有粮仓,按户分粮,老人孩子多给一斗;第三,被强征的士兵,愿意回家的,发三个月粮饷,再给两匹布做过冬的衣裳;愿意留下的,编入辅兵营,明天开始操练,军饷和老兵一样。”
“主公万岁!”士兵们的欢呼像潮水一样涌来,震得殿顶的琉璃瓦都在响。张迁挤到前面,手里捧着那卷家信,嘴唇哆嗦着:“主公,这信……”
成大器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甲胄传过去:“留着吧。等天下太平了,你把双胞胎抱到田埂上,指着庄稼告诉她们,你爹当年为了让她们能安安稳稳种地,做了件了不起的事。”
张迁的眼泪“唰”地掉了下来,他“噗通”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撞在金砖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周围的士兵也跟着跪下,黑压压的一片,甲胄的金属反光在夕阳里闪闪烁烁,像成熟的麦田在风里起伏。
夜幕像块巨大的黑布,慢慢盖住了寿春城。可城里的灯火却一盏盏亮了起来,从街头到巷尾,连成一片跳动的星河。成大器站在宫墙上,看着百姓们举着松明火把涌到街上,有人敲着破锣,有人打着木鼓,还有个老汉抱着刚分到的稻谷,对着宫墙的方向连连作揖,稻穗上的谷粒落在他的衣襟上,像撒了把碎金。
“文和先生看,这城像不像个装着星星的匣子?”太史慈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手里提着壶酒,壶嘴还冒着白气。贾诩摇着羽扇,扇面在风里轻轻晃:“像,也不像。星星是死的,可这灯火里有人气。”
他指着远处的贫民窟,那里刚燃起一片篝火,十几个孩子围着篝火转圈,手里举着用秸秆扎的小旗。“昨天我让人去探查,那片破屋里住了三百多户,都是被袁术抢了地的佃农。今天分粮时,有个老太太把粮袋里的谷子倒出来,一粒一粒数着哭,说三年没见过这么饱满的谷粒了。”
太史慈仰头灌了口酒,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我打了半辈子仗,还是头回见不用攻城就能拿下的城。那些书信,真比长枪还管用?”
“长枪能刺穿铠甲,书信能刺穿人心。”贾诩的羽扇停在半空,指着城下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你看那货郎,担子里挑的是刚烙的饼。早上分粮时,他领了五斗谷子,转头就烙了饼来卖,一文钱一个,说是‘谢成将军的恩’。人心这东西,你给它一分暖,它能给你十分热。”
成大器顺着贾诩指的方向看去,货郎的担子前围了不少人,孩子们举着铜板蹦蹦跳跳,货郎笑得满脸褶子,一边递饼一边说:“慢点慢点,都有都有……”
“主公,该去粮仓看看了。”陈登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他手里提着盏灯笼,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成大器跟着他走下宫墙,穿过两条街,来到城南的粮仓。粮仓的木门刚被撬开,门轴发出“吱呀”的响声,像老人在咳嗽。
“主公请看。”陈登举起灯笼,照向粮仓深处。囤粮的木架上堆着小山似的稻谷,金黄的谷粒从木架缝里漏下来,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可角落里却堆着几堆发黑的谷子,上面爬满了虫子,一股霉味混着谷香飘过来,让人鼻子发酸。
“这是去年的陈粮。”陈登用脚尖踢了踢发黑的谷子,“袁术怕百姓抢粮,宁可让它烂在仓里,也不肯开仓。你看这墙角的老鼠洞,里面掏出来的全是饱满的新谷——老鼠都比百姓吃得好。”
成大器弯腰抓起一把新谷,谷粒在掌心里硌出细小的印子,带着阳光的温度。“让人把这些好谷分下去,发霉的赶紧烧掉,别让百姓吃坏了肚子。”他顿了顿,声音沉了沉,“明天一早,组织士兵帮百姓秋收。告诉他们,今年的粮食,自己留够吃的,剩下的按市价卖给军里,一文钱都不会少给。”
陈登刚应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两人走出粮仓,看见李儒正指挥士兵给一群穿着破烂的汉子发军服。那些军服是用缴获的蓝布做的,针脚不算细密,却浆洗得干干净净,领口还缝着块白布,上面用墨笔写着编号。
“这是辅兵营的新军服。”李儒拿起一件给成大器看,“我让人在后背缝了个‘农’字,告诉他们,现在是兵,将来天下太平了,还能回家当农民,地里的活儿不会忘。”
一个瘦高个汉子接过军服,手抖得厉害。他把军服往身上比了比,突然“呜呜”地哭起来:“俺爹是佃农,被袁术的人打死了。俺以为这辈子只能当炮灰,没想到……没想到还能有件新衣裳。”
旁边的汉子拍着他的背安慰,可自己的眼泪也掉了下来:“俺媳妇说,成将军给俺家分了地,等俺回去就盖新房。跟着这样的主公打仗,死了也值!”
成大器看着他们把军服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稀世珍宝,心里忽然暖烘烘的。他想起刚起兵时,手里只有三千弟兄,穿着补丁摞补丁的铠甲,饿着肚子打了三个月仗。那时他就想,要是有一天能让弟兄们吃饱穿暖,能让百姓安稳种地,就算死了也值。
“主公,喝口酒暖暖身子?”太史慈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把手里的酒壶递给他。成大器接过来,仰头喝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去,在胃里烧起一团火。
远处的操练场上,辅兵营的士兵正在列阵,口号声此起彼伏,震得夜空都在颤。更远处的巷子里,还有百姓在唱歌,歌词是新编的:“成将军,开粮仓,谷子满囤麦满场……”歌声不算好听,却像溪水一样,慢慢淌进每个人的心里。
成大器望着北方的夜空,那里的星星格外亮,像是曹操和袁绍的眼睛,在黑暗里眨着。他知道,拿下寿春只是开始,将来要走的路还很长,要打的仗还很多。可此刻,寿春城里的灯火让他觉得踏实——这些灯火里有百姓的笑,有士兵的盼,有沉甸甸的谷穗和崭新的军服。
人心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比最锋利的刀还管用。只要握着这把刀,就算前路有再多荆棘,他也敢一步一步走下去。
“走,”成大器把酒壶还给太史慈,转身往大营走,“明天还要早起看秋收呢。”
夜风卷着远处的歌声过来,吹起他的披风,披风下摆扫过地上的谷粒,带起一阵细碎的响声,像无数颗心在轻轻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