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十里坡孤庙(1/2)
夜色如墨,寒风卷着零星的雪沫,刮过荒芜的十里坡。
箫景轩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小女孩,苗苗。
五岁的孩子经不起这一般折腾,早就已经在他的怀中沉沉地睡去,只是那小小的眉头,即使在梦中也不安地紧蹙着,偶尔发出几声模糊的呓语,好像是在呼唤着“姐姐”或者是“爹爹”。
箫景轩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豆豆的身影和眼前苗苗稚嫩的脸庞重叠,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是他不能停下,更不能倒下。
从烟雨楼那布满湿滑苔藓,和蛛网的密道中挣扎而出时,他身上的那一件原本质料尚可的青衫,早就已经被勾破多处,沾满了泥污和难以名状的浊渍。
左臂上一道被密道中尖石划开的伤口,虽然经过简单的包扎,但是仍然在隐隐地作痛,随着每一次急促的呼吸和奔跑的动作,撕扯着他的神经。
林风最后那急促而压低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箫兄,快走,城外十里坡,土地庙!有人在彼处接应!”
他那眼神中的急切与真诚,在当时那般混乱危急的情况下,由不得他细细地分辨。
苏芷柔那看似倾尽全力的协助,林风恰到好处的指引……
这一切此刻回想起来,竟然像是一张精心编织的网。
而他,抱着亡妻的妹妹,怀揣着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账簿,正一头撞向一张大网的中心。
但是他还有选择吗?身后是烟雨楼可能的追兵,是那暗处之敌如附骨之蛆的追踪,是史王妃麾下,那一些无孔不入的爪牙。
城内已经是天罗地网,唯有这城外这十里坡,这看似绝路的土地庙,或许还藏着一线渺茫的生机——
或者也许,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目光如鹰隼一般扫过四周。
十里坡地势起伏,枯木怪石林立,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幢幢鬼影,风声穿过其间,发出呜咽一般的怪响。
那一间破败的土地庙,就孤零零地矗立在坡顶,残垣断壁,庙门半塌,仿佛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张开了腐朽的大口。
他没有立刻靠近。
箫景轩借着地形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绕着小庙转了约有半圈,仔细探查。
庙外有新鲜的车辙印,虽然被刻意地用枯枝扫过,但是仍未完全掩盖。
那印辙不止一辆,是马车,还有几匹马的蹄印,凌乱地分布在庙后辙,不易察觉的角落。
空气中,除了泥土和腐烂草木的味道,还隐约飘散着一丝极淡的、不属于这荒郊野岭的诡异的香气——
好像是某种高级的熏香,虽然极淡,却未能逃过箫景轩高度警觉的感官。
这个庙里一定有人!
而且绝非普通的接应之人,更不可能是林风口中所谓的“自己人”。
这一般的排场,倒像是哪一位大人物亲临。
他的心迅速地沉了下去。是史王妃的人抢先一步了?还是按察使司收到了风声?亦或是……
那位看似柔弱的烟雨楼主苏芷柔,终于撕破了伪装?
怀中的苗苗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小脑袋在他的颈窝处蹭了一蹭。
箫景轩立刻屏住呼吸,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眼神却愈发锐利。
不能进去。这分明是请君入瓮。
他缓缓地后退,试图悄无声息地,远离这一片杀机四伏的区域。
然而,就在他退到第三棵枯树旁边之时,脚下一块松动的石头猛地一滑!
“咔哒。”这一声轻响,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地清晰。
箫景轩的身形一瞬间僵住。
几乎是同一时间,“咻咻咻!”数支弩箭,从土地庙的方向破空射来,精准地钉在他刚才站立之处,和周围可能闪避的区域!
而且那箭弩劲力十足,绝非普通的弓手!
暴露了!
箫景轩抱着苗苗,一个狼狈的侧扑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的箭矢,碎石和枯枝硌得他生疼。
苗苗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吓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哇……爹爹!怕!苗苗怕!”
孩子的哭声在死寂的荒野中,格外地刺耳。
“呵呵呵……”一阵娇柔婉转,却又带着冰冷煞气的笑声,从土地庙中传了出来。
半塌的庙门被彻底地推开,一道窈窕的身影,在数名劲装黑衣护卫的簇拥之下,缓步地走了出来。
月光洒在她的身上,一袭华贵的云锦宫装,外罩狐裘披风,发髻高绾,珠翠琳琅。
面容娇美,眼波流转之间,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和戏谑。
她正是烟雨楼主——苏芷柔!
她的身旁站着面无表情的林风,以及一位身材高瘦、面白无须、眼神阴鸷的老者。
那老者手指枯瘦,指尖微微泛着不正常的青色,气息绵长,显然是个内家高手。
“箫大侠,真是让芷柔好等啊。”苏芷柔笑吟吟地说道,声音依旧柔美,却再也没有半分烟雨楼中的温婉善意。
“这十里坡风大天寒,何必在外面徘徊?不如进庙里来,喝一杯热酒,暖暖身子,顺便……将王妃娘娘想要的东西交出来。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芷柔或可求娘娘开恩,留这孩子一个全尸。”
她的话语轻柔,内容却恶毒至极。
箫景轩缓缓站起身,将吓得瑟瑟发抖、不停哭泣的苗苗,紧紧地护在身后,眼神冰冷地扫过苏芷柔、林风以及那个阴鸷的老者。
他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熄灭。
果然是一个陷阱!林风的指引,根本就是为了将他们叔侄二人逼入这个绝地!
也是为了那摆脱烟雨楼纠缠的按察司使。
“苏楼主,真的是好算计。”箫景轩的声音沙哑却沉静,听不出一丝毫的慌乱,
“箫某竟不知,烟雨楼何时成了史王妃的走狗了?”
苏芷柔掩口轻笑:“箫大侠此言差矣。良禽择木而栖。王妃娘娘能给的,远比你那虚无缥缈的‘天听’要多得多。更何况……”
她眼神蓦地一冷,“那账簿本来就是不祥之物,留在你的手中,只会招来杀身之祸。不如交由娘娘处置,你我也算结一个善缘。”
“善缘?”箫景轩冷笑道,“用我妻子的命,和这个小孩子的命来结吗?”
林风似乎略有迟疑,低声道:“楼主,何必多言,拿下便是……”
苏芷柔斜睨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急什么?猫捉老鼠,总要玩够了才好吃的。”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箫景轩的身上,特别是他的胸前。鼓囊囊的位置——
那里贴身藏着那一本至关重要的账薄。
“箫景轩,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已经是无路可走。莫非还指望着,那个在北境就被耍得团团转的玄狼卫影七,能够来救你?他此刻自身难保了。”
话音未落,那阴鸷老者突然动了!
身形如鬼魅一般飘忽,枯瘦的手指,直取箫景轩的咽喉,速度快得惊人!
箫景轩早有防备,虽然抱着苗苗,身形却不退反进,脚下步伐一错,险险地避开这致命的一击。
同时右腿如鞭抽出,扫向老者的下盘。
他的武功本来就不弱,盛怒之下,力道更是刚猛。
老者轻咦一声,似乎没有料到箫景轩,他带着孩子还能有如此的反应和力道。
立刻。变抓为拍,一掌印向箫景轩的膝盖。
“砰!”地一声闷响。
箫景轩只觉有一股阴寒的内力,透体而入,整条右腿一瞬间酸麻,踉跄着后退数步,气血一阵翻涌。
这老者的内力极其诡异且阴毒!
“阴煞手崔公公?”箫景轩咬牙道,一下子认出了这失传已久的阴毒武功。
老者发出一声夜枭一般的怪笑:“小子有点眼力呀。乖乖地交出东西来,咱家给你一个痛快。”
与此同时,周围的黑衣护卫们,也手持兵刃,缓缓地围拢上来,封死了所有的退路。
苗苗的哭声更加响亮,充满了恐惧。
绝境!真正的绝境!
箫景轩的心念电转,硬拼只有死路一条!
怎么办呢?必须制造混乱!趁乱再脱身!
他猛地探手入怀,却不是取出账薄,而是抓出了一把散碎银子和几块火石,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四周撒去,同时大喝一声:“账薄在此!谁抢到就归谁!”
银光闪闪,在月光下颇为诱人。
那一些围上来的护卫们,下意识地一怔,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就连崔公公和苏芷柔的视线,也有一瞬间的游移!
就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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