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石头村的回响(1/2)
刘子洋把最后一口压缩饼干塞进嘴里时,车窗外的石头终于有了变化。
不再是路边常见的花岗岩,而是透着点青灰色的页岩,层层叠叠的,像被人用斧头劈过的面包。风卷着沙砾打在车窗上,噼啪作响,有点像小时候过年放的窜天猴,只是没那么热闹,透着股子荒凉。
导航在半小时前就彻底歇菜了,屏幕上只剩个孤零零的箭头,戳在一片标着“未命名区域”的灰扑扑里。他这辆二手吉普是从县城花八千块淘来的,底盘锈得能看见弹簧,此刻正吭哧吭哧地爬着坡,排气管喷出的黑烟跟天上的乌云混在一起,难分彼此。
“还有五公里。”刘子洋拍了拍仪表盘,像是在给这老伙计鼓劲。出发前那个瘸腿的加油站老板说,翻过前面那道梁,就能看见石头村,“进去了别乱说话,尤其别问后山的事。”
当时他没当回事,现在却有点犯嘀咕。这地方太偏了,偏得不像住人的地儿。手机信号一格都没有,沿途连个路牌都没有,要不是那张手绘的地图——匿名快递寄来的,画着歪歪扭扭的路线,终点标着个石头图案,旁边写着“熵”字——他才不会来这鬼地方。
地图是三天前收到的,跟上次那个装着半张货运单的包裹一样,没寄件人,邮戳是邻县的,模糊得看不清具体乡镇。但那个“熵”字他认得,跟熵组织标记的手写体一模一样,只是这笔迹更潦草,像是写的时候手在抖。
又爬了大概十分钟,吉普突然颠簸了一下,像是碾过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刘子洋踩了脚刹车,下去一看,是只死兔子,浑身焦黑,像是被雷劈过,两只眼睛瞪得溜圆,盯着天。
“邪门。”他骂了句,把死兔子踢到路边。刚要回车里,眼角余光瞥见坡上有个黑影,一闪就没了。
不是兔子,也不是野狗,体型太大,像个人。
刘子洋摸了摸后腰的折叠刀,刀柄被汗浸得有点滑。他往坡上走了两步,沙砾没到脚踝,走一步退半步。坡上全是页岩,层层叠叠的缝隙里长着些枯黄的草,风一吹,像无数只手在招摇。
没人。
只有风声,呼呼的,有点像女人哭。
他皱了皱眉,回到车上。这地方的气场不对,太静了,静得连虫鸣都没有,只有风跟石头较劲。他追熵组织追了两年,去过比这更荒凉的地儿,但没哪个像石头村这样,还没进门就让人心里发毛。
又开了大概二十分钟,路突然平了。眼前出现一片洼地,几十间石头房子错落着趴在地上,墙是石头砌的,顶是石板盖的,连窗户框都是石头凿的,远远看去,像从地里长出来的,跟周围的山融成了一片。
村口有棵老槐树,枝桠歪歪扭扭的,像只垂死的手抓着天。树下坐着个老头,穿着件黑布褂子,手里拄着根石头拐杖,正眯着眼看他。
刘子洋把车停在槐树下,刚推开车门,一股土腥味就灌了进来,带着点硫磺的味,不太好闻。他掏出烟盒,递过去一根:“大爷,问下,这是石头村不?”
老头没接烟,也没睁眼,拐杖往地上一顿,“笃”的一声,像是敲在空心砖上。“外来的?”
“嗯,路过,想讨碗水喝。”刘子洋把烟塞回盒里,脸上堆着笑。他没说自己是来找东西的,这村子看着就排外。
“没水。”老头终于抬了抬眼皮,眼珠黄得像老琉璃,“村西头有口井,自己去打。”
刘子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村口往西果然有个石砌的井台,上面盖着块大石板,看着挺沉。“谢谢大爷。”
他刚要走,老头又说:“天黑前赶紧走,别在村里过夜。”
“为啥?”
老头没回答,重新闭上眼,拐杖在地上轻轻敲着,节奏有点怪,三短两长,跟摩斯密码似的。
刘子洋没再多问,拎着个空水壶往井台走。村里静悄悄的,家家门都关着,门缝里没一点光,也没炊烟,不像有人住的样子。石板路被踩得溜光,缝隙里长着青苔,说明这村子年代不短,只是不知道人都去哪了。
井台比想象中干净,石板擦得发亮,边缘刻着些奇怪的花纹,像蛇,又像藤蔓。刘子洋搬开井盖,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带着刚才闻到的硫磺味。井不深,能看到水面,黑沉沉的,像块镜子,照出他的影子,有点变形。
他放下水桶,刚要打水,就听见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是个穿红布衫的小姑娘,也就七八岁,梳着两个羊角辫,正瞪着他看,手里攥着块石头。
“你是谁?”小姑娘的声音脆生生的,跟这村子的气氛有点不搭。
“我是路过的,想打点水。”刘子洋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善点。
小姑娘没说话,还是瞪着他,攥着石头的手更紧了。
“这水……能喝吗?”刘子洋指了指井里。
“不能!”小姑娘突然喊了一声,“里面有东西!”
“有啥东西?”
“妖怪!”小姑娘的脸涨得通红,像是急了,“会吃人的妖怪!”
刘子洋心里咯噔一下。又是妖怪?跟码头的工人说的差不多。他蹲下来,平视着小姑娘:“你见过?”
小姑娘摇摇头,突然往村里跑,边跑边喊:“爷爷!有外人!”
没一会儿,从一间石头屋里走出个穿蓝布褂子的老汉,手里拿着把锄头,后面跟着刚才那个小姑娘,躲在他身后,只露出半只眼睛。
“你干啥的?”老汉的嗓门跟他手里的锄头似的,又硬又沉。
“路过,打点水。”刘子洋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
“说了没水!”老汉把锄头往地上一顿,“这井早就不用了,填了半截,你想打水?掉下去喂石头啊?”
刘子洋这才注意到,井壁上确实有新填的痕迹,石板是后来砌上去的,颜色比周围浅。他心里更确定这村子有问题,好好的井为啥要填了?
“那就算了,我走了。”他不想惹麻烦,拎着空水壶就往吉普那边走。
“等等!”老汉突然喊住他,“你是从山外那个县城来的?”
“嗯。”刘子洋停下脚步,心里有点纳闷。
“那你见没见过一个穿黑衣服的人?”老汉往前凑了两步,声音压得很低,“高个,戴帽子,说话有点结巴。”
刘子洋心里一动。这描述,跟他收到的那张手绘地图上的笔迹有点像——都透着股紧张。“没见过,咋了?”
老汉的眼神暗了下去,摇了摇头:“没啥,认错人了。”他拉着小姑娘往回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天黑前真得走,山里晚上有野兽。”
刘子洋没应声,上了车。他没发动引擎,而是看着那间石头屋,老汉进去后,门没关严,留着道缝。他掏出望远镜——从吉普工具箱里翻出来的,估计是前车主打猎用的——往缝里看,能看到老汉正对着个土炕说话,炕上好像躺着个人,盖着被子,看不清脸。
这村子绝对有事。
他发动吉普,没往村口开,而是顺着村里的石板路往里走。路两旁的石头屋越来越破,有的塌了一半,露出里面黢黑的梁架,像掉了牙的嘴。走到村中间,看到一间稍微大点的石头屋,门口挂着块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村部”两个字,漆皮掉了大半,看着像血。
村部的门没锁,一推就开,吱呀一声,在这寂静的村里显得格外刺耳。屋里一股霉味,靠墙摆着张长条桌,上面蒙着层灰,放着个搪瓷缸,印着“劳动最光荣”,字都快磨没了。
墙角堆着些杂物,刘子洋翻了翻,大多是破旧的农具,还有几本卷了边的旧杂志,日期是五年前的。他正想离开,脚踢到了个东西,硬邦邦的,像是块石头。
捡起来一看,不是石头,是个金属盒子,巴掌大小,锈得厉害,锁是坏的。打开一看,里面没别的,只有半块玉佩,青灰色的,跟村里的石头一个色,上面刻着个“熵”字,跟他收到的地图上的一模一样。
玉佩的边缘很锋利,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断口处有点发黑,像是沾了血。
刘子洋把玉佩揣进兜里,心里大概有了谱。寄地图的人肯定来过这村子,而且可能出事了,这半块玉佩就是证据。熵组织在这里干了什么?为什么村民都讳莫如深?
他刚走出村部,就看到那个穿蓝布褂子的老汉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锄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翻啥了?”老汉的声音有点抖。
“没翻啥,随便看看。”刘子洋往后退了一步,手摸向后腰的折叠刀。
“把你兜里的东西拿出来!”老汉突然举起锄头,“是不是拿了不该拿的?”
刘子洋心里一惊,这老汉怎么知道他拿了东西?难道一直在盯着他?“啥东西?我没拿啥。”
“就是你刚才揣兜里的!”老汉往前逼了一步,锄头柄都快顶到刘子洋胸口了,“那是我儿子的!你从哪拿的?”
“你儿子?”刘子洋愣了一下,“穿黑衣服,高个,戴帽子?”
老汉的脸瞬间白了,锄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你……你见过他?”
“没见过,但有人给我寄了张地图,让我来这儿。”刘子洋掏出那张手绘地图,递给老汉,“是不是你儿子寄的?”
老汉接过地图,手抖得厉害,看了没两眼就哭了,不是嚎啕大哭,是那种压抑的、呜呜的哭,像被捂住嘴的野兽。“他……他半年前就没消息了……去后山找石头,就再也没回来……”
后山?刘子洋想起加油站老板的话。“后山有啥?”
“不能说!”老汉突然捂住嘴,惊恐地往村外看,像是怕被什么东西听到,“说了要出事的!村里的老王头,就因为跟外人说了后山的事,第二天就死在井里了,跟你刚才看的那口井一样,填了半截……”
刘子洋的心跳开始加速。死在井里?填了半截?这跟他刚才看到的井对上了。“你儿子去后山找啥石头?”
老汉犹豫了半天,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拉着刘子洋往村部里走,关上门,压低声音说:“是‘青纹石’,咱这后山特有的,能卖大价钱。半年前来了伙人,说要收,给的价钱高得离谱,村里人都去挖,后来……后来就出事了。”
“出啥事了?”
“死人。”老汉的声音发颤,“先是挖石头的人失踪,后来村里开始死人,都是晚上,悄无声息的,第二天发现的时候,身上都带着青纹,跟石头上的花纹一样……那伙人说,是山神发怒了,要献祭,让我们别再提,不然全村都得死……”
“那伙人长啥样?”刘子洋追问。
“穿黑衣服,戴帽子,领头的说话有点结巴,”老汉想了想,“他们住在后山的旧矿洞里,说是要搞什么‘研究’,不让我们靠近。我儿子就是想去找他们问问,为啥给的钱越来越少,结果……”
刘子洋心里豁然开朗。这伙人就是熵组织的!青纹石肯定有问题,要么是能提炼什么特殊物质,要么是有别的用途,所谓的“研究”,多半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他儿子估计是发现了什么,被灭口了,那张地图和半块玉佩,是他留下的线索。
“那矿洞在哪?”
“不能去!”老汉突然激动起来,“进去的人就没出来过!上个月有个外乡人不信邪,硬要去看,结果被发现吊在矿洞口的树上,舌头伸得老长,身上全是青纹……”
刘子洋没理会他的警告。他来这就是为了找熵组织的线索,现在线索就在眼前,没理由退缩。“你告诉我在哪,我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你儿子的下落。”
老汉看着他,眼神复杂,像是在看一个送死的。过了很久,他从墙角拿起根火把,点燃:“跟我来,只能送到山口,剩下的路你自己走。”
两人出了村部,往村西头走。天色渐渐暗了,石头屋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趴在地上的怪兽。一路上没碰到任何人,只有风卷着沙砾,打在石头墙上,噼啪作响。
走到村西头,是一片乱石滩,再往前就是山,坡度很陡,上面隐约能看到个洞口,被藤蔓遮住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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