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赌徒的筹码(1/2)
车内空间因五人而显得格外拥挤。
司机专注前方,弗朗茨亲王殿下坐在副驾驶,身姿挺拔,沉默地望着窗外飞逝的雪山轮廓,仿佛身后的一切与他无关。
后排,塞缪尔被夹在中间,一侧是紧挨着车门、双手依旧稳稳捧着骨灰盒的讣告人,另一侧是施泰因上校。
上校从容地将那本无字厚书放在并拢的膝盖上,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皮质封面。
引擎声是唯一的背景音,空气中弥漫着来自上校身上淡淡的雪茄和皮革混合的气味。
施泰因上校调整了一下坐姿,目光扫过身旁的塞缪尔和讣告人,语气如同在主持一场非正式的情况通报会:
“好了,莱恩先生,讣告人女士。你们有什么想问的?也许我们可以坦诚一些。”
塞缪尔目光落在车窗外飞逝的山影上,声音平静却带着锋刃:
“神父的这场‘赎罪’表演,从开始到落幕,每一步都在你们的剧本里?”
施泰因上校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不不不,莱恩先生,你高估我们了。神父后期的所有偏执行为,都源于他自身扭曲的负罪感和对净化的极端理解。我们顶多算是个默许的观众。”
塞缪尔转过头,视线扫过对方,最终定格在那本皮质封面的无字书上。
“那么这本书呢?”他追问,语气加重,“这也是他个人‘赎罪’的一部分?还是说,这本书本身就是你们默许的原因?”
施泰因上校的笑容加深了些,带着一种“你终于问到点子上”的赞赏,但眼神却锐利起来。
“敏锐的判断。《缄默法典》……是的,它才是关键。不过,把它从伯尔尼的严密档案库中‘借’出来,完全是神父先生自己的手笔。我们当时的确反应迅速,布下了网。”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一种带着冷嘲的平静:
“但我们很快发现,这位虔诚的小偷并没有带着赃物远走高飞。他反而留在了列支敦士登,甚至通过某些渠道,让自己合法地成为了一名修士。”
“于是我们决定……换个策略。既然他想演戏,我们便提供舞台,看看他究竟想用这本法典唱一出什么戏。”
“直到今夜,”上校的目光变得深沉,肯定地说,“我们才最终确认,他这出戏的结局——尤其是由你,莱恩先生,亲手写下的这个结局——对我们而言,非常有益。”
塞缪尔的视线从那本《缄默法典》上移开,投向车窗外交织的阴影。
“塞巴斯管家呢?”他声音低沉,“也是你们安插的眼睛?为了确保神父……或者说,确保这本神秘学造物始终在监控之下。”
施泰因上校对此供认不讳:“正解。在他转型为神父并定居于此之后,我们需要一双可靠的眼睛。”
“而当他的表妹布伦纳夫人决定接手这处产业时,塞巴斯先生以其无可挑剔的素养和对本地历史的熟知,顺利应聘了管家一职。”
他顿了顿,补充道,“他一直是个非常称职的观察员。”
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又凝固了几分,塞缪尔的身体在狭窄的后座里紧绷了一瞬。
“那么我呢?”他问,每个字都像淬了冰,“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目光放在我身上的?”
上校迎着他的目光,坦然回答,语气没有半分波澜:“从库尔特和他的行动小组在伦敦彻底失联开始。”
“库尔特……”塞缪尔咀嚼着这个名字,眼神骤然变得危险,“他们是你们的人?”
“不错。”施密特上校的回答简洁有力,他似乎完全不在意这承认可能激起的反应。
“他们的失联太过彻底,这不符合常理。我们因此注意到了你,塞缪尔·莱恩先生。一个原本在背景调查中几乎一片空白,却有能力让一支训练有素的小队无声蒸发的人,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原来如此。”塞缪尔扭过那双因药剂和疲惫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嘴角扯出一个毫无笑意的冰冷弧度,“库尔特是你们的人,他奉你们的命令在伦敦行动,那么,按照这个逻辑——”
“埃利亚斯的死,是不是可以直接记在你们瑞士联邦的账上?”
车厢内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连前排一直仿佛置身事外的弗朗茨亲王,肩线都隐隐僵硬了一瞬。
施泰因上校敲击书封的手指停了下来,褐色的眼眸微微眯起,重新审视着身边这个看似已山穷水尽的男人。
沉默只持续了不到两秒。
上校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哼。
“很犀利的指控,莱恩先生。”他的语气恢复了平稳,但之前的随意感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公事公办的冷硬。
“但国际政治,很少像街头火拼那样非黑即白。库尔特小组的行动……偏离了授权,属于严重的失控行为。他们的失败和失踪,本身就是对其过失的清算。”
他迎向塞缪尔的目光,毫不退让:
“将个别行动人员的失控,上升为国家行为,这是一种……非常危险且不专业的解读。瑞士政府与哈特曼先生的悲剧,没有任何直接关联。”
“莱恩先生,你是个聪明人,不应该说出这种……缺乏建设性的气话。这对你而言,只会激化矛盾,让你和你的同伴陷入更危险的境地之中。”
塞缪尔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一种对荒谬现实的认同。
“危险?”他重复道,“上校,您对危险的定义,或许与我的上层不同。”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洞穿虚实的冷冽,“你们既然从伦敦就开始注意我,自然应该清楚伦敦政府与圣洛夫基金会早已将我与神秘界高危组织——重塑之手划上了等号。那么,你们为何不猜猜看……”
他略微停顿,让每个字都带着分量,“我来到列支敦士登,名义上是安葬小哈特曼先生,却无意间接触到这本《缄默法典》……”
“这一切,究竟是个人意愿,还是……得到了某些更不容忽视的存在的指示?”
他的视线最终落回那本无字书上:“你们对这本书如此重视,视若珍宝。但或许于我们而言,这类旧时代的遗物……并不像你们想象的那般罕见。”
塞缪尔没有承认自己是重塑之手之人,但他利用了这个官方已有的标签,将自己置于一个更庞大、更危险的阴影之下,从而缩小双方的力量对比。
施泰因上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讣告人帽檐下的阴影中,无人看到她的眼神微微闪动,但她依旧保持着绝对的静默。
良久,上校缓缓吐出一口气,脸上公式化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务实的冷峻。
“莱恩先生,你成功地让这场谈话进入了一个……更复杂的层面。”
他身体微微前倾,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但这又回到最初的问题了:如果你,或者你暗示你代表的势力,对《缄默法典》这类不罕见的遗物并无太大兴趣……”
“那么你如此执着于小哈特曼先生的骨灰,甚至不惜以身犯险,目的究竟是什么?重塑之手什么时候开始关心个体死者的安宁了?”
这是一个尖锐的反问,直指塞缪尔行为逻辑中的核心矛盾——一个冷血的恐怖组织成员,为何会做出如此“人性化”的举动。
塞缪尔迎着他的目光,嘴角那丝冰冷的弧度未曾改变,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上校,你搞错了一件事。”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我来到这里,埋葬我的朋友,这是我个人的承诺。至于我的‘雇主’们是否另有目的,或者我是否在无意中……触碰了某些我都不清楚的安排,”
他的视线扫过那本《缄默法典》,最后回到上校脸上,“那不是我能控制,也未必是你们能承受得起深究的。”
施泰因上校重新打量起塞缪尔,目光中的审视意味更浓,
“……个人的承诺。”他缓缓重复着这个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缄默法典》的皮质封面,“却牵扯出如此多的麻烦,甚至可能触及更高层面的底线。莱恩先生,你的这个‘个人承诺’,分量可不轻啊。”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