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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道阻且长(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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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前说,没有地方可以去。”叶枫看着她,眼神温和却坚定,“那么,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叶枫的妹妹。你叫叶泥。只要我有一口气在,绝不会再让你孤身一人。你愿意吗?”

“妹妹……叶泥……”她喃喃着这两个陌生的称呼,泪水流得更凶,却用力地、拼命地点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愿意!哥!我愿意!”

她猛地扑上前,紧紧抱住叶枫的脖子,小小的身体因为激动和后怕而剧烈颤抖着。

叶枫轻轻拍了拍她瘦弱的脊背,感受到那份全然的依赖和信任。他站起身,将情绪稍稍平复的叶泥护在身侧。

“走吧,叶泥,”他牵起她的手,目光投向砖窑外昏暗的巷道,眼神锐利如刀,“我们先离开这里。然后,哥哥要去办一件大事。你需要帮我。”

“嗯!”叶泥紧紧回握他的手,用袖子用力擦干眼泪,那双曾充满惊惧的眼睛里,此刻燃起了新的光芒——那是找到归属后的坚定,和与兄长并肩而战的勇气。

玉狮子低下头,温和地蹭了蹭新成员的手臂。

夕阳的余晖艰难地挤进砖窑的破口,照亮前路,也照亮这对刚刚在危难中相认、命运从此紧密相连的兄妹。小泥人乖乖的趴在玉狮子背上,似乎有什么心事。

离开黑石城的肃杀与灰黄,一路向东向南,世界的颜色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逐渐调亮了饱和度,晕染上湿润的生机。叶枫根据手中那条模糊的线索,追寻着兄长叶风可能留下的踪迹,方向大致指向帝国东南的边疆区域,那里与繁华富庶的江南水乡接壤。

既然顺路,叶枫看着身边逐渐褪去惊惧、眼中开始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叶泥,心中一动。他记得师父刃白偶尔提起过江南,总是用一种他当时不懂的、混合着向往与怅惘的语气,说那里“小桥流水人家,杏花春雨如画”,和他常年居住的苦寒山巅是两个世界。

“想不想去看看真正的江南?”某天傍晚,在一处路边的茶棚歇脚时,叶枫看着正小心翼翼给玉狮子喂胡萝卜条的叶泥问道。

叶泥抬起头,眼睛眨了眨,带着一丝不确定和渴望:“江南?是很远很远的地方吗?书上说那里到处都是水……会不会,耽误哥哥找大哥?”她记得正事,小手无意识地揪着衣角。

叶枫笑了笑,拿起粗陶茶碗喝了一口:“顺路。东南边疆的驻军和商队,多从江南富庶之地筹措粮饷物资,很多消息的源头,往往藏在那些繁华市镇的茶楼酒肆里。”这虽是部分原因,但更多的是他想让这个女孩见识一下,世间并非只有戈壁的风沙、马贼的刀光和失去亲人的痛苦。

叶泥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像落入了星星,她用力点头,嘴角忍不住向上翘起。

于是,他们的路线稍稍偏折,真正踏入了帝国的东南疆域。

一过长江,世界仿佛骤然换了一副笔墨。

天空是水洗过般的湛蓝,白云软糯如新棉,低低地悬浮着。纵横交错的河渠水网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银光,如同大地上精心编织的琉璃脉络。乌篷船在船娘欸乃的桨声中轻轻摇过一座座爬满青藤的拱桥,穿着靛蓝布衣的渔人站在船头,沉默的鸬鹚如同黑色的雕塑。白墙黛瓦的民居依水而建,错落有致,墙角处总不经意地探出一两枝恣意的粉白杏花,或是垂下几缕翠绿的柳丝,随风轻摆。

空气里弥漫着水汽、清新泥土和某种恬淡花香混合的气息,温暖而醉人。

叶泥彻底看呆了,忘了走路。

她紧紧牵着叶枫的衣角,眼睛睁得圆圆的,像是要把眼前的一切都吸进去。戈壁的辽阔苍凉是一种刻骨铭心的壮美,但眼前的江南水乡,是一种她从未想象过的、精致而温柔的、活色生香的美。她甚至觉得呼吸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哥哥,那船为什么那么小?像个大鞋子!在水上漂着不会沉吗?”“哥哥,快看!水里有好多鱼!红的!金的!它们不怕人吗?”“哥哥,那个婆婆卖的那个绿绿的、圆圆的东西是什么?闻起来好香。”她指着路边小摊上蒸笼里冒着热气的青团,小声问道,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她的问题越来越多,像欢快蹦跳的溪流,声音里的怯懦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孩童的、纯粹的惊奇和雀跃。

叶枫牵着玉狮子,一一耐心解答。他给她买了青团,看她小口小口咬着软糯的皮和甜润的豆沙馅,眼睛满足地眯起来;给她买了亮晶晶的麦芽糖,看她小心翼翼地舔着,嘴角沾上了琥珀色的糖渍却毫不在乎,笑得见牙不见眼;甚至给她买了一支含苞待放的粉色荷花,她宝贝似的抱在怀里,低头轻嗅那淡淡的清香。

她甚至开始显露出一些孩子气的调皮和活泼。有一次,他们沿着一条静谧的河岸行走,两岸杨柳依依。叶泥趁叶枫在河边灌水囊时,偷偷动用能力,把自己的小脸变成了旁边石桥上一个小石狮子的模样,龇牙咧嘴地、突然无声无息地凑到叶枫面前,想吓他一跳。

结果被叶枫眼疾手快,笑着用刚沾了河水、冰凉的手指弹了下她的额头:“顽皮!以后如果不是生死攸关,千万不要暴露你的能力,知道吗?”

她“哎呀”一声,捂着并不太痛的额头,吐了吐舌头,能力瞬间解除,露出原本清秀的小脸“知道了,哥哥”,然后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清脆如银铃的笑声洒在宁静的河面上,惊起不远处几只正在觅食的白鹭。那是叶枫第一次听到她如此毫无负担、开怀的笑声,不由得也莞尔。

玉狮子似乎也很喜欢这里湿润温和的气候。它不再需要时刻警惕地竖起耳朵感知风中的危险气息,而是悠闲地踩着古镇湿润的青石板路,步伐轻缓。它偶尔会低头,用鼻子好奇地嗅一嗅墙角钻出的野花,或是小心翼翼地探入清澈的河水中,饮几口带着水草味的甘冽河水。它一身银白神骏的毛发在江南的柔光下越发显得耀眼夺目,与这温婉的水乡景致形成一种奇异的、引人注目的和谐,常常引得路人驻足惊叹,议论这是哪家贵人的宝马。

叶枫依然没有忘记正事。在途经的较大城镇歇脚时,他会选择人流复杂的茶楼酒肆,要一壶清茶,几样点心,看似悠闲地听着四周的交谈,实则敏锐地捕捉着任何可能与边境驻军、特殊商队或是“秃鹫”那股势力相关的蛛丝马迹。叶泥则发挥她的独特优势,有时变成普通农家小女孩的模样,拿着几文钱去热闹的市集买糖人或泥偶,有时就安静地蹲在街角看杂耍艺人表演,实则那双小耳朵灵敏地收集着大人们忽略的市井流言和零碎消息。

夕阳西下,他们坐在一处临河的茶馆二楼雅座。窗棂雕花,窗外是小桥流水人家。叶枫看着河道被晚霞染成一条流动的金红色缎带,对岸白墙上升起袅袅炊烟,融入暮色。

叶泥趴在一旁的红木栏杆上,晃荡着两条小腿,嘴里哼着刚跟路过花船上采莲姑娘学来的、不成调子的江南小曲,手指还在栏杆上模仿着水波流动的痕迹。她脸上的易容早已卸去,露出清秀本来的面容,皮肤在江南水汽的滋养下变得细腻了些许,脸颊也透出健康的红晕。那双曾经盛满恐惧和悲伤的大眼睛,此刻映着窗外的霞光和水色,亮晶晶的,充满了属于她这个年纪应有的灵动、生机与好奇。

叶枫端起粗瓷茶杯,抿了一口略带苦涩的清茶。寻找兄长的前路依旧未知,或许布满荆棘,甚至可能隐藏着更深的危险。但此刻,看着身边这个终于被江南烟雨润泽出几分“妹妹”样子的少女,听着她不成调却轻快无忧的哼唱,感受着微风送来的水汽和茶香,他因线索渺茫而有些焦灼的心,竟也慢慢沉静下来。

至少这一刻,岁月安稳,现世静好。旅途的风霜和未来的险阻,似乎都被这温柔的江南水乡暂时熨帖了。

盘核桃老者发出了充满磁性的声音“老宏啊,还是这么着急,这么快过河?这棋嘛,得慢慢下。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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