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个夜晚（2/2）

克莱因正心烦意乱，闻言有些不耐烦地顺着“猴子”指的方向望去。起初只是随意一瞥，但目光落定的瞬间，他却不由得怔住了。柔和的光球光芒下，那个倚着长剑单膝跪地的银发女剑士，侧脸线条精致得不可思议，虽然显得疲惫不堪，汗湿的发丝贴在脸颊，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美感，尤其是那双刚刚抬起、似乎还残留着某种激烈情绪余波的眸子，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明亮。在这片被绝望笼罩的广场上，这样的身影确实如同暗夜中的明珠，熠熠生辉。克莱因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啧啧，队长，这颜值，这气质，绝对女神级别的啊！”另一个平时就爱闹腾的伙伴也凑过来，挤眉弄眼地低声怂恿道，“你快去搭个讪，试试看能不能把她拉到我们队里来？咱们队现在全是光棍儿，阳气太重，正需要这样的高手妹子来调和一下！而且，”他故意拖长了尾音，露出一个“你懂的”的坏笑，“近水楼台先得月嘛！这么极品的姑娘，现在不主动，过后肯定被别的队抢走了！你可是咱们的头儿，这时候不上啥时候上？”

“滚蛋！臭小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克莱因笑骂着，作势要打，但耳根却有点发热，目光却不自觉地又飘向了那个方向。平心而论，在这种朝不保夕的绝境中，看到如此耀眼且努力的身影，确实像在黑暗中看到了一束光，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仿佛能从中汲取到一丝对抗恐惧的勇气。而且，伙伴的话虽然玩笑成分居多，但也不无道理，多一个看起来就很厉害的同伴，生存的几率总能大一些。至于其他的……咳咳，先活下去再说吧。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上战场一样，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皱巴巴的衣领，拍了拍沾上尘土的裤子，又用手胡乱耙了耙他那头不羁的红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可靠些。他调整面部肌肉，挤出一个自认为最爽朗、最富亲和力，又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自信的笑容，迈步朝着安然走了过去。

“喂，你。”克莱因在距离安然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故意摆出一个双手叉腰、显得自己很沉稳可靠的姿势（虽然他心里有点打鼓）。他看到对方闻声转过头，那双带着警惕和疲惫的清澈眼眸看向他时，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加速了几分。近距离看，她的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五官精致得不像真人，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散不去的忧虑和坚毅。

“我看你练了很久了，”他维持着笑容，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既充满关怀又不显得突兀，递出手里那块看起来干巴巴、毫无食欲的系统面包和一瓶清水，“累坏了吧？给，吃点东西，喝点水。这鬼地方，不吃饱喝足，哪有力气应付明天的麻烦？”他特意提到了“明天的麻烦”和“打怪”，巧妙地暗示自己并非漫无目的，而是对未来的危险有清醒认识，并且已经有了行动计划，展现出一个潜在领导者的素质。

安然明显愣了一下，抬起眼帘，仔细地看了看克莱因，似乎在判断他的意图。她看到了对方眼中那份试图掩饰却依然流露出的惊艳，以及底下那份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基本善意。她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接过了食物和水。她的手指纤细而冰凉，触碰到克莱因的手时，让他心里微微一颤。“……谢谢。”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很清脆。

“我叫克莱因，这几个是我的朋友。”克莱因心中一喜，趁机介绍自己和小队成员，并暗暗希望自己刚才的表现能加分。他听到对方低声说出“一剑安然”这个名字时，觉得这名字真好听，配得上她。

“安然小姐，”克莱因抓住机会，继续搭话，这也是他真正关心的问题，“你……是不是已经掌握了一些运用技能的窍门？我看你练习得特别专注，挥剑的动作也很有章法，不像我们完全摸不着头脑。”他试图用真诚的赞美来表达敬佩，拉近彼此的距离。

听到对方谨慎而含糊的回答，克莱因心里有些失望，但反而更觉得这个女孩不简单——冷静、低调，在这种环境下尤为难得。他立刻趁热打铁，发出正式邀请：“我们几个打算组队，明天一早就去镇子外面的练级区看看情况。一个人行动实在太危险了，怪物可不会跟你讲道理。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大家互相照应，活下去的机会也大一些！”他说着，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胸膛微微挺起，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高大可靠，像一个值得信赖的伙伴和保护者。

然而，他得到的却是委婉的拒绝。对方表示还需要时间练习基础，担心目前会拖累团队。

克莱因脸上难掩失落，但很快又挤出爽朗的笑容，努力让告别显得洒脱大方：“好吧，我明白了！人各有志，强化自身确实最重要。那你自己千万小心！如果遇到什么困难，或者改变主意了，随时来这边找我们！”他指了指自己团队所在的方向，又补充了一句，“保持联系！”

转身走回同伴身边时，他还能听到“猴子”他们压低声音的调侃：“怎么样队长？碰壁了吧？”“我就说没那么容易……”克莱因没好气地挥挥手，驱赶他们，但心里却不禁又回头望了一眼那个独自坐在墙角、身影在光下显得有些单薄的银发少女，暗自嘀咕：“真是个特别的女孩子……又漂亮，又坚强，可惜了。”

……

安然看着克莱因略显失望但依旧保持风度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才缓缓收回目光。她小口地吃完那块味同嚼蜡的面包，喝光了瓶中的清水，干渴的喉咙和空乏的胃部得到些许抚慰，体力也恢复了一点点。她挪到一个背风的墙角，蜷缩着坐下，冰冷的石壁透过皮甲传来寒意。她把那柄新手长剑横放在并拢的膝盖上，冰凉粗糙的剑柄贴着手心。

她没有立刻开始新一轮的体力消耗，而是闭上了眼睛。身体的休息，并不意味着思维的停滞。她开始在脑海中高速运转，反复模拟、拆解【暗黑斩】的每一个发力细节，同时思考着下一个技能【浮空击】可能对应的动作要领。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划动，勾勒着剑招的轨迹。时间紧迫，她必须利用每一分每一秒。

强烈的疲惫和困意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眼皮沉重得快要粘在一起。但她不敢真正入睡，始终保持着最后一丝警觉，耳朵竖起来，捕捉着广场上任何不寻常的声响——远处偶尔传来的压抑争吵、巡逻玩家沉重的脚步声、还有不知是谁在梦中发出的惊恐呓语。她对自身处境的认知（可能失去现实锚点）使得她对“安全区”的安全性也抱有极大的怀疑。

夜色越来越深，魔法光球的光芒似乎也变得更加清冷。广场上大部分人都陷入了沉默或不安的浅眠，只有少数人和安然一样，在警惕中煎熬。她紧紧握着膝上的剑柄，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银色的长发垂落下来，在微弱的夜风中轻轻拂动，扫过她冰凉的脸颊。

她的处境，比其他任何玩家都更加诡异和危险——一个可能已经失去了现实世界的孤魂，被困在一个意识决定生死的虚拟炼狱。但正因为这退无可退的绝境，反而淬炼出了她比任何人都更加坚韧、更加决绝的求生意志。

“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去……”这个信念，如同用生命之火锻造的烙印，深深地刻入了她的灵魂核心。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冰冷的剑身贴着自己的手臂，借助那一点刺痛来驱散睡意。目光穿过稀疏的人群，最终牢牢锁定在那座如同巨兽嘴巴般黑洞洞的、通往镇外荒野的巨大拱门方向。门后的黑暗里，隐藏着致命的危险，也蕴含着生存必需的资源和等级提升的机遇。

明天，当第一缕曙光降临，她将带着这份由恐惧、迷茫、回忆和近乎偏执的坚定混合而成的复杂心情，握紧手中这把粗糙的剑，正式踏上这条遍布荆棘、不容丝毫失误的生存之路。这条路注定孤独而艰险，但她已别无选择。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