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肖像成未来之星（2/2）

小陈脸上飞扬的神采瞬间冻结了。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摄像机，那曾让他无比自豪的机器，此刻仿佛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一个可能储存着无形伤害的容器。他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干：“郭律……当时情况的情况，我太震撼了，只想着快点拍摄好这失传的手艺，我还以为你叫我们过来，事先就和这些老先生谈妥了……”！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底气在律师冷静的责问下迅速消散。

李鸣没有立刻反驳。他脸上的激动潮水般退去，疲惫的底色和一种更深沉的东西浮现出来。他拿起那份《肖像协议》，纸张的触感冰凉而陌生。他翻动着，目光在那些严谨的法律条款、授权范围、使用限制以及后果告知的条目上缓慢移动。

房间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沉重得压过了机器的嗡鸣。他拿起一张照片，上面那位捧茶的老人，眼神精明充满着一种孤注一掷的信任。老人的信任像一根无形的针，刺破了记者职业兴奋的泡沫。

“老郭，你小子坑我！现在拍摄的这些我非常满意，我有把握它不仅可以上市台，而且可以上省台，上我们一直追逐的光。”

李鸣的声音异常干涩，带着一种被骤然点醒的疲惫和沙哑，“林爷爷他们是为了照亮角落，不是为了把躲在角落的人扼杀，如果他们突然暴露在刺眼的聚光灯下，会被灼伤，甚至烧毁。”

他放下照片，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城市灯火在他眼中明明灭灭，“小陈，”他转向助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剪辑的工作，先暂停。天亮后第一件事，带上这份协议，和我一起，回去蓝草茶厂，问那几位老人家，并找到每一个出现在我们镜头里的人。我们要做的，不是请求他们同意播出，而是确保他们真正理解这份同意背后意味着什么。法律赋予我们记录的权利，但权利之上，压着更重的责任。”

他扬了扬手中那份协议，它不再是一张轻飘飘的纸，而成了新闻良知与法律边界的一枚砝码，“这份‘重量’，现在才真正落在我们肩上了。”

小陈望着那份协议，又看看李鸣眼中沉淀下来的光，最初那纯粹的、飞扬的激动彻底褪去。他深吸一口气，用力地点了点头，那动作不再轻狂，而是带上了一种近乎于承诺的庄重。

“蓝草。蓝老板。这个问题我们协商一下。当时老郭叫我来的时候，我确实没考虑到这么多的问题。摄影完了，才知道这个肖像权的重要。能不能先由你出面和几位老先生做做思想工作，其实他们年纪也这么大了，又是非文化遗产的顶尖高手。也不在乎露这个脸，而且这也是给你们蓝草茶厂打的一波活广告。当然我这会儿说起这话有点冠冕堂皇。这一次的乡土映记采访绝对会上，省电视台。甚至面临全国的观众。所以。也要征求一下几位老先生的意见。还希望你们从中间调和。当然，我们拍的这一个纪录片，如果能得奖。所得的奖金。我们电台和几位老先生五五分怎么样？”

“可以。我等一会儿就去和他们说。但是这个肖像权的合同必须签。这一次，纪录片的使用权归你们电台和报社。但是我要你们按我的要求，留下来一部分的剪辑刻录成光碟。作为手工炒茶的顶级茶饮的赠送品。”

“好，这个没问题。就是这个制成光碟的费用你们自己出。我们电台的营收有限。这个就不能给你们垫付。”

“好，这个是自然的！”郭律师没有再说话。他默默收回目光，重新隐回角落的阴影里，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护者，守护着那条不可逾越的线。

桌上，《肖像权及隐私保护确认协议》静静地躺在散乱的照片和笔记之上，白纸黑字，像一道无声的闸门，将汹涌的暂时新闻激情拦在了职业伦理与个体尊严构筑的堤岸之内。

窗外的乡村城镇依旧在热浪中呼吸，而在这方寸之间，一个关于真实、边界与重量的故事，正等待着黎明后，以更审慎的脚步，重新踏上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