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寡妇(1/2)
车队行至滁城郊外时,远远便望见这座江淮重镇的轮廓愈发清晰。
作为朱元璋早年起兵的根基之地,滁城承载着特殊的意义,此次帝王携百官、亲眷回乡祭祖,途经此地暂歇,整座城池早已进入最高级别的戒严状态,连空气都透着一股紧绷的肃穆。
滁城的四座城门皆已紧闭,唯有正南门“通济门”虚掩着一道缝隙,供后续车队入城。
城门之上,旌旗林立,清一色的“明”字大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与城楼上值守士兵的玄色铠甲相映,透着凛冽的杀气。
城门内外,各守着两排手持长枪的精锐步兵,他们身着厚重的甲胄,腰佩弯刀,站姿如松,目光锐利如鹰,死死盯着城外的旷野与进城的唯一通道,连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视线。
城墙之上,每隔三步便有一名弓手肃立,弓弦半拉,箭矢搭在弦上,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城门内侧,还设了三道关卡,每一道都有锦衣卫与地方守军联合值守,查验着入城凭证,即便是随行的官员侍从,也需逐一核对身份,方可放行,流程严谨得没有一丝疏漏。
城内的街道早已被清空,往日里熙熙攘攘的市井全然没了烟火气。沿街的商铺尽数关门歇业,门板紧闭,连窗户都糊得严严实实,唯有偶尔从门缝里透出一丝微弱的光线,隐约能看到屋内百姓屏息静候的身影。
城中心的驿站与临时行宫早已布置妥当,周围被层层士兵包围,连屋顶上都有暗哨潜伏。
驿站门前,地方官员身着朝服,手持笏板,躬身静立,从清晨便在此等候,冻得鼻尖通红,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整个滁城,如同一张紧绷的弓,从城门到街巷,从明哨到暗卫,每一处都透着戒严的森严。
马车碾过滁城平整的石板路,终于在城中心的临时行宫前缓缓停下,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的最后一声轻响,打破了朱槿一路的煎熬。
“可算到了!”朱槿几乎是在马车停稳的瞬间,便迫不及待地推开车帘,纵身跳了下去。双脚落地的那一刻,他长长舒了口气,随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胳膊腿儿都舒展开来,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解脱”的酸胀感。
他揉了揉被颠得发麻的屁股,忍不住嘟囔道:“这破冻土路,可把小爷颠死了,再坐下去,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
话音刚落,他转头看向马车,见王敏敏正扶着车帘,犹豫着要不要下来——想来也是被一路的颠簸晃得没了力气。
朱槿二话不说,大步上前,伸出双臂,不由分说便将她从马车里抱了下来。王敏敏猝不及防,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襟,脸颊瞬间涨得通红,连耳根都泛着粉色,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
朱槿将她稳稳放在地上,语气带着几分戏谑:“瞧你这模样,行宫里面暖和,快进去歇歇。”
王敏敏轻轻“嗯”了一声,拢了拢披风,快步朝着行宫大门走去,身后的常婉静也跟着跳下车,蹦蹦跳跳地追了上去,嘴里还念叨着:“我的腰都快断了!”
朱槿站在原地,活动了几下脚踝,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一路奔波,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晚上可得好好犒劳自己一番。滁城的咸板鸭、酥油饼可是出了名的,不知道行宫的厨役能不能做出地道的味道,最好再温一壶热酒,驱散这一路的寒气……
他正想得入神,身后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李德全弓着身子,快步走了过来,脸上依旧是那副恭敬温和的模样,走到近前便躬身行礼:“世子殿下,二公子,上位传唤二位,请即刻过去一趟。”
朱标这时才缓缓从马车上下来,脚步有些虚浮,脸色也透着几分苍白,眉宇间带着明显的疲惫。他扶着车辕站定,缓了好一会儿,才对李德全点了点头,声音略带沙哑:“知道了,我们稍作整理,即刻便过去。”
朱槿瞧着大哥这副模样,憋不住在心里偷乐:让你装逼,一路上都在马车里看书,还看得那么入神,这下好了吧?被一路颠簸晃得晕车了,脸色难看得跟纸似的,真是不长记性!
心里想得热闹,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朱槿走上前,假模假样地扶了朱标一把:“大哥,你没事吧?要不要先喝口热水缓一缓?”
朱标摆了摆手,强打起精神:“无妨,只是些许颠簸罢了,不碍事。走吧,别让父王等急了。”说罢,他定了定神,率先朝着行宫正殿的方向走去,步伐虽仍有些不稳,却依旧保持着世子的沉稳仪态。
行宫正殿内暖意融融,地龙烧得正旺,将冬日的凛冽寒气尽数驱散。
马秀英斜倚在铺着厚厚锦垫的软榻上,眉头微蹙,脸色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疲惫——连日颠簸的土路,纵使她平日跟着朱槿习武、身子骨算硬朗,也终究扛不住这般折腾。
贴身侍女金桔跪在榻边,小心翼翼地给她揉着太阳穴,动作虽轻柔,却难掩生涩,马秀英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
朱元璋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早已褪去了朝堂上的威严,眼神中满是对发妻的关切。他看着马秀英不适的模样,沉声道:“妹子,今日便别出去了,在行宫好生歇着,外头天寒,也省得再受折腾。”
马秀英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无妨,只是些许颠簸,歇上片刻便好。”
朱元璋刚要再劝,殿外传来太监恭敬的通传声:“世子殿下、二公子到——”
话音未落,朱标与朱槿便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对着上首的朱元璋与马秀英躬身行礼,齐声唤道:“儿臣参见父王、母妃。”
朱标脸色依旧有些苍白,行礼时动作略缓,显然方才马车里的颠簸让他晕车的不适感还未完全褪去。
朱槿则精神抖擞,目光一眼便落在了马秀英蹙着的眉头上。。
瞧见金桔揉头的动作,他当即走上前,对侍女温和道:“金桔,你退下吧,我来给娘按。”
金桔愣了一下,便恭敬地躬身退到了殿侧。
朱槿自然地在榻边坐下,伸出双手,指尖精准地落在马秀英太阳穴旁的穴位上,力道适中地按压、揉捏起来。
“娘,力道还合适吗?”朱槿轻声问道,指尖随着马秀英的反应微微调整着轻重。
马秀英闭着眼,感受着太阳穴传来的酸胀感渐渐消散,一路颠簸带来的头晕恶心也舒缓了不少,她轻轻“嗯”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欣慰:“还是你这孩子手巧,比金桔揉得舒服多了。”
朱元璋看着母子二人这般亲昵的模样,脸上的严肃也柔和了几分,转头对朱标道:“你也坐吧,瞧你脸色,怕是也被颠得不轻。你这身子终究是太弱了些。”
朱标谢过父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缓声道:“孩儿无碍,只是在马车上看书久了,一时没适应颠簸。”
朱元璋的目光扫过两个儿子,忽然话锋一转,问道:“你们俩前几年回乡祭祖时,也来过滁城。如今再看,这滁城可有什么改变?”
朱标闻言,微微沉吟片刻,神色渐渐变得郑重。他抬眼看向朱元璋,缓声道:“父王,变化之大,堪称天壤之别。儿臣还记得,三年前来时,滁城刚遭战乱不久,城墙多处破损,城门斑驳不堪,连砖石上都透着战火留下的焦黑痕迹。”
“那时的街道一片萧条,房屋多有倒塌,沿途所见,皆是流离失所的百姓,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街边还散落着不少废弃的营帐与兵器,处处都透着战乱后的破败与凄凉。”
他顿了顿,回忆着今日入城时的景象,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可今日入城,儿臣所见的滁城,早已不复当年模样。城墙已尽数修缮,砖石整齐,城楼巍峨,‘通济门’的匾额崭新发亮,透着庄重之气。街道被清扫得干干净净,沿途房屋错落有致,大多是新修的瓦屋,连街边的商铺都开门纳客,虽因父王驾临戒严,却仍能隐约感受到市井的烟火气。”
朱标看向朱元璋,眼神中满是敬佩:“入城时,儿臣瞥见百姓虽闭门等候,却难掩眼中的安定,不复当年的惶恐。更难得的是,城外沿途开垦的田地规整有序,虽值冬日,却能看出悉心耕作的痕迹,显然百姓们已能安居乐业,不再受战乱之苦。这一切,皆是父王励精图治、安抚民生之功,是乱世中最难得的安宁啊。”
朱元璋听着儿子的话,脸上露出几分欣慰,却也轻轻叹了口气:“乱世百姓苦啊。当年咱在滁城,收拢郭子兴旧部,招兵买马、整肃军纪,又设养贤馆招揽贤才,便是盼着有朝一日能让百姓免于流离。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咱也好久没回来过了。”
马秀英也跟着附和道:“是啊,当年在滁城,物资匮乏,将士们缺衣少食,我还记得那时跟着军嫂们一起纺纱织布,为将士们缝补衣裳、筹措粮草。此番回来,本想着再去看看当年相识的几位故人,不知她们如今是否安好。”
朱槿一边给马秀英按摩,一边连忙点头附和:“娘,您就在行宫休息,一会我和大哥替您去看看便是!正好也趁机瞧瞧如今的滁城,免得您来回奔波受累。”
马秀英闻言,脸上露出笑意,轻轻拍了拍朱槿的手:“如此甚好。你们俩去便是,路上小心些。”
“如此甚好。你们俩去便是,路上仔细些,也不用急着回来。”
马秀英的话音刚落,朱槿便立刻应下,随即拉起身旁的朱标,笑着道:“大哥,咱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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