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2/2）

“总帅！您这些命令……是否太过……激进？”一位老成持重的官员终于忍不住，声音干涩地问道，“如此大刀阔斧，恐根基不稳啊！”

霍峻看向他，眼神深邃如渊，缓缓道：

“根基？若大厦将倾，守着几块完好的砖石，有何意义？”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修修补补，而是……在废墟上，尽可能快地，搭建起一个能遮风避雨、哪怕丑陋不堪的棚子。”

“活下去，才有资格谈未来。”

“执行命令吧。”

会议在一种近乎梦魇的氛围中结束。所有人都意识到，一个与过去截然不同的时代，在这个轮椅上的年轻人手中，被强行拉开了帷幕。前方是万丈深渊，还是一条血路？无人知晓。他们只知道，这位总帅的意志，已不容违背。

散会后，偌大的会议室空荡下来，只剩下轮椅碾过地面的细微声响。霍峻自己驱动轮椅，来到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首都的灯火在夜色中延绵，只是这璀璨之下，却潜藏着无尽的恐慌与迷茫。

他孤零零地坐在那里，背影在宽大的玻璃映衬下，显得异常单薄和寂寥。白日里的铁血、决绝、乃至冷酷，此刻仿佛从他身上褪去，只留下深深的疲惫。

秦岳悄无声息地走近，为他披上一条薄毯，沉默地站在他身后。作为霍峻此刻最亲近的副官，他目睹了这位年轻总帅所做的一切，心中充满了巨大的震撼与……一丝不解。

“总帅……”秦岳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属下愚钝。您这几日的所作所为，公开真相，设立“刃杀”，推行如此激进的法令……固然震慑了宵小，稳住了局面。但……代价是否太过巨大？尤其是公开守城者的存在，让亿万民众陷入恐慌，这……真的有利于凝聚力量吗？”

霍峻没有回头，依旧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过了许久，才用一种带着疲惫沙哑，却又异常清晰的声音缓缓说道：

“秦岳，你以为……我们之前的士气，很高吗？”

秦岳一愣。

霍峻继续道：“西关血战，陈帅遇刺，内部倾轧……这些消息，能完全瞒住基层的将士和那些敏感的人吗？瞒不住。流言蜚语，猜测怀疑，早已像毒草一样在暗地里滋生。”

“普通的士兵，他们不知道为何而战，只知道关外有杀不完的怪物，身边的战友不断倒下，而后方的高层却可能在争权夺利。这种迷茫和绝望，才是最大的士气毒药。”

“我公开一切，就是把所有的脓疮，一次性全部挑破！”霍峻的声音带着一种决绝，“是的，会痛，会流血，会引发恐慌。但这恐慌是短暂的！当民众，当所有将士，都清晰地知道了敌人是谁，处境有多危险，以及——是谁在守护他们时，那种被蒙在鼓里的、无声的绝望，才会被打破！”

他抬起手，指向窗外：“你看这灯火。以前，他们生活在虚假的和平里，守城者在阴影中流血牺牲，他们一无所知，甚至可能因为一些资源调配、军事管制而抱怨。但现在，他们知道了！他们知道了每一份安宁，都是由西关那样的血肉防线换来的！他们知道了这个世界真实的残酷！”

“恐慌之后，会是愤怒，会是不甘，然后……才会是真正的同仇敌忾！”霍峻的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我把真相撕开给他们看，就是把守护家园的责任，分给了每一个人！不再是守城者独自背负一切，而是让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一场关乎我们每一个人存亡的战争！”

“至于“刃杀”……”霍峻顿了顿，声音转冷，“乱世用重典。我没有时间去甄别每一个人的小心思，没有精力去安抚所有的既得利益者。我必须用最快的速度，砍掉所有伸出来的、会拖垮我们的触手！用血腥味，警告所有还在犹豫、还想投机的人——这条路，没有中间选项！要么一起赴死求生，要么现在就死！”

他收回目光，看向秦岳，眼神深邃：“秦岳，我们现在不是在治理一个和平的国家，我们是在指挥一场关乎种族存亡的战争。战争的逻辑，就是如此简单而残酷。我要的不是表面的稳定，我要的是在废墟上，重新点燃的、更加旺盛的求生火焰！”

“暴露守城者，不是打击士气，而是……置之死地而后生。”霍峻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在赌，赌我们这片土地上的人，在认清绝境之后，爆发出来的力量，足以……逆天改命。”

秦岳看着霍峻在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的侧脸，看着他眼底那深不见底的疲惫与决然，心中所有的疑问和不解，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沉重的敬意与酸楚。

他终于明白，这位总帅，并非天性冷酷。他只是选择了一条最艰难、最不被理解、甚至需要背负万世骂名的路，只为在那看似必死的局中，为亿万人，搏取那一线微乎其微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