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血衣残谱(2/2)
怀里的玉板冰冷刺骨,杜甫胸口的诗稿滚烫灼人!两股截然相反却又同源的力量,在这一刻,隔着我的身体,在斗篷人腰牌幽光的刺激下,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振!
嗡鸣声中,那本紧贴着杜甫胸膛的金篆诗稿,竟然自行从他被撕破的衣襟内滑了出来!书页无风自动,哗啦啦地翻动着,悬浮在半空,就在杜甫的后背和我身体之间!
书页在疯狂翻动,最终猛地定格在某一页!
那页上,原本绘制着长安附近地形星图的位置,那颗以朱砂标注、代表长安兴庆宫的血色星辰,此刻正剧烈地闪烁着!血光几乎要透出纸背!而就在这剧烈的闪烁中,那颗血星的中心,“咔嚓”一声,竟浮现出一道细微的裂痕!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猩红刺目的光芒,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的激光,猛地从那裂痕中迸射而出!
红光无视了物理的阻隔,瞬间穿透了杜甫的身体,穿透了我的胸膛,甚至穿透了前方层叠的屋宇!它笔直地指向长安东南方向!
红光所指的尽头,在视网膜残留的影像中,在猩红光芒的尽头,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山势崔嵬,最高处,仿佛曾经有宏伟的宫殿群盘踞,如今只剩下一片在黑暗中沉默的、巨大的废墟轮廓。
骊山!华清宫!
系统的提示冰冷地切入我几乎被剧痛和震撼撕裂的意识,字迹如冰锥:[反噬逻辑闭环完成。因果链强制锚定:张野狐谱曲→能量转移→尸阵核心坐标暴露→清理程序激活。目标点:骊山华清宫遗址。]
清理程序?是那些不良人?还是…那斗篷人代表的更高层面的存在?
“嗬…呃…”杜甫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他无意识地攥紧了我肩头染血的衣襟,力道大得惊人。他脖颈间那深沉的墨色毒纹,随着骊山方向那巨大废墟轮廓的隐现,如同呼应般,明灭、搏动得更加剧烈!每一次明灭,都像一柄重锤敲击在我的神经上。
冰冷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落下来。
先是稀疏的几点,砸在滚烫的琉璃臂甲上,发出“嗤嗤”的轻响,蒸腾起细小的白雾。旋即,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连成线,织成幕,瞬间将天地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喧嚣水汽之中。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身体,稀释着汗水和血污。右肩甲上,那沾染的、来自张野狐的暗褐色血渍,在暴雨的冲刷下,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如同活了过来,沿着琉璃臂甲上细微的裂痕和三星堆纹路的脉络,缓缓流动、凝结!
血色的纹路在冰冷的琉璃臂甲上蜿蜒,最终在肘部上方,形成了一个扭曲、怪异的符号。
那不是任何已知的文字,更像是一种原始的、充满不祥意味的图腾,或是…某种谶语。
骊山废墟的轮廓在暴雨中沉浮,像一个蛰伏在黑暗中的洪荒巨兽。背上杜甫的体温透过湿透的衣物传来,滚烫得吓人,毒纹的搏动如同战鼓。
雨声震耳欲聋。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冰冷刺骨。链刃的锯齿刮过脚下湿滑的瓦片,发出刺耳的噪音。
“贵妃棺烧了,毒阵转到华清宫…”我的声音嘶哑,混在雨声里几乎听不清,“李辅国这老阉狗…到底在骊山底下,埋了几重尸鼎?”
没有回答。只有杜甫昏迷中,手指更深地抠进我肩头的皮肉,毒纹在暴雨的冲刷下,明灭不定。
像在回应这场以骸骨为基,以血谱为祭,似乎永无止境的战争。
肩胛骨下,青铜的烙印灼痛依旧。而骊山的阴影,已在暴雨中,无声地压了过来。
暴雨如天河倾泻,冰冷的鞭子抽打着长安的残骸。瓦片在脚下碎裂、飞溅,每一步腾跃都牵扯着右肩胛骨裂开的剧痛,三星堆的烙印在皮肉深处灼烧,像一块被反复捶打的青铜。杜甫滚烫的额头抵着我的后颈,每一次颠簸都让他发出濒死般的抽气,脖颈间墨色的毒纹在雨幕中明灭不定,如同骊山废墟投射过来的鬼眼。
身后是死神。
“咻——噗嗤!”一支幽蓝的破罡箭撕裂雨幕,几乎是擦着我的耳廓飞过,深深钉入前方一根腐朽的梁木。箭尾兀自震颤,蓝芒妖异,被雨水冲刷也不见熄灭。箭镞周围,木料瞬间变得灰败、酥脆。
“左五,檐角!”杜甫嘶哑的声音带着血沫喷在我耳边,虚弱却精准。他虽无力,但那双看过太多苦难和阴谋的眼睛,在生死边缘反而爆发出惊人的洞察力。
我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已超越痛楚。左脚在湿滑的瓦片上猛地一搓,身体硬生生向右侧拧转!霍家拳的身法“碎星步”被催发到极致,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右臂因发力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几乎让我眼前一黑。
“轰!”一柄巨大的斩马刀挟着风雷之势,裹挟着冰冷的死意,狠狠劈在我方才立足之处!厚重的瓦顶如同纸糊般被整个劈开,木梁断裂,碎瓦泥浆混着雨水轰然塌陷!是周魁!他竟弃了战马,凭着非人的蛮力,硬生生跃上房顶追杀而来!兽面覆面下,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锁定我,杀意凝结如冰。
刀锋带起的劲风刮得我脸颊生疼。借着这一刀劈空的空隙,我右脚猛蹬一根暴露出来的椽子,身体如离弦之箭向前方另一座更高屋宇的脊线窜去!
“放!”周魁的咆哮在雨声中炸响。
“嗡!嗡!嗡!”
弓弦的震鸣被暴雨声掩盖,但三道致命的幽蓝寒芒却破开雨帘,呈品字形封锁了我所有可能的闪避路径!角度刁钻,时机狠辣,正是我旧力刚尽、新力未生之时!
避无可避!
瞳孔骤然收缩。视网膜边缘的系统噪点瞬间被刺目的血红覆盖,尖锐的警报几乎要刺穿脑髓!右肩胛骨深处,三星堆的烙印如同被投入熔炉的核心,猛地爆发出滚烫的金光!剧痛让意识都出现了刹那的空白,但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凶戾本能被彻底点燃!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从我喉咙里炸开,混合着剧痛、愤怒和不屈!全身肌肉贲张,血脉偾张!左手的链刃在极限状态下本能地旋舞起来,不再是精巧的卸力绞杀,而是最原始、最狂暴的横扫千军!
霍家拳·破阵鞭——碎星式!
链刃化作一道撕裂雨幕的黑金狂澜!锯齿状的刃身高速旋转切割空气,发出鬼哭般的尖啸!三星堆纹路透体的金光在链刃上流淌,仿佛为其镀上了一层神性的凶芒!
“铛!铛!噗嗤!”
两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几乎同时响起!链刃的狂澜精准地抽飞了射向我左肩和右肋的两支破罡箭!巨大的冲击力让链刃剧烈反弹,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混着雨水染红了链柄。
但第三支箭!那支直射我后心,意图贯穿我和杜甫的致命蓝芒!
链刃的回旋已来不及!我只能凭借最后的本能,将背负着杜甫的身体向左侧猛地一拧!
“嗤啦——!”
箭矢撕裂皮肉的闷响!幽蓝的箭头带着恐怖的动能,狠狠扎进了我右后背外侧的肌肉!冰冷的剧痛瞬间蔓延!一股阴寒歹毒的力量如同无数冰针,顺着伤口疯狂向体内钻去,所过之处,血液似乎都要冻结!三星堆的金光剧烈闪烁,死死抵住这股入侵的阴寒毒力,在皮肉下形成激烈的拉锯战!
“呃啊!”剧痛让我眼前发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倒。三星堆的烙印如同烧红的烙铁,疯狂灼烧着神经。背上杜甫的喘息声骤然微弱下去,仿佛那支箭也伤及了他。
“崴…崴兄…”杜甫的声音气若游丝,带着濒死的颤抖。
“闭嘴!撑住!”我咬着牙,鲜血从齿缝渗出。不能停!停下就是死!借着前冲的惯性,我拖着麻木的右半边身体,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更高屋宇的脊线边缘。
那里,是近乎垂直的落差,下方是漆黑一片、不知深浅的巷弄。
没有犹豫!纵身跃下!
风声在耳边呼啸,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脸上。失重的感觉让心脏骤然收紧。三星堆的金光和破罡箭的幽蓝毒力在伤口处激烈交锋,每一次碰撞都带来深入骨髓的剧痛和冰寒。
就在身体即将砸落地面的瞬间,左手的链刃如同毒蛇般甩出!
“哗啦啦——咔嚓!”
链刃的锯齿精准地缠绕住下方巷弄中一根粗壮的老槐树枝干!下坠的巨力让树枝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链刃深深勒进树干!下坠的势头被硬生生拉住,我单膝重重砸在湿滑泥泞的地面,泥浆四溅!巨大的冲击力从手臂传到肩胛,右肩的裂伤处传来清晰的骨裂声,痛得我几乎晕厥过去。后背的箭伤更是被牵扯,鲜血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咳…咳咳…”杜甫从我背上滑落,瘫软在泥水中,剧烈的咳嗽让他蜷缩成一团,口鼻中不断溢出带着黑丝的血沫,脖颈的毒纹在雨水的冲刷下疯狂蠕动。
追兵!
头顶的破空声传来!周魁巨大的身影如同陨石般砸落!斩马刀带着开山裂石的力量,直劈我的天灵盖!另外三名弩手的身影也出现在屋顶边缘,弩机再次对准下方!
绝境!
右肩骨裂,右背中箭,毒力侵蚀!三星堆力量在与毒力对抗中消耗大半!链刃还缠在树上!杜甫奄奄一息!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浓重!
就在这千钧一发,意识几乎被剧痛和绝望吞噬的瞬间——
嗡!
怀中!那块紧贴胸膛的焦黑玉板,再次爆发出剧烈的震动!不再是冰冷,而是带着一种刺骨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与之前不同,这一次的震动中,似乎还夹杂着无数微弱的、充满怨毒的尖啸!是张野狐的残魂?是《霓裳羽衣曲》中被炼化的冤魂?
几乎是同时,瘫在泥水中的杜甫,胸口位置猛地透出一片炽烈的红光!那本金篆诗稿自行悬浮起来!书页在暴雨中疯狂翻动,最终定格!兴庆宫那颗代表长安的血星,裂痕处迸发的猩红光束再次显现!这一次,它没有指向骊山,而是如同有生命般,猛地扫向空中扑下的周魁!
红光瞬间笼罩了周魁!
“呃啊——!”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从兽面覆面下爆发出来!周魁那庞大的身躯在空中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他那身哑光黑甲在红光下,竟如同被强酸腐蚀般冒出阵阵青烟!甲胄表面浮现出无数扭曲、痛苦的人脸幻影,发出无声的尖啸!那是被他斩马刀屠戮过的亡魂!
他凝聚的煞气,他刀身上的凶戾,在这凝聚了长安血泪、凝聚了诗圣悲愤的红光下,如同冰雪般消融!他劈落的斩马刀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和气势,变得软绵无力!
噗通!
周魁庞大的身躯如同断了线的木偶,重重砸落在我面前数步远的泥泞里,溅起大片的污水。黑甲下的身体剧烈抽搐,覆面下发出嗬嗬的漏气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红光生生抽走了。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让屋顶的三名弩手动作猛地一滞!他们惊骇地看着下方诡异的一幕,扣着扳机的手指都在颤抖。
红光扫过周魁后,并未停留,光柱微微偏移,如同冰冷的审判之眼,扫向屋顶边缘!
被红光锁定的瞬间,那三名弩手如遭雷击!他们手中的骨符弩机发出刺耳的崩裂声,镶嵌的惨白骨片符文寸寸碎裂!弩机本身也瞬间变得灰败腐朽!他们惊恐地想要后退,但身体却僵硬得如同石雕!
“噗通!”“噗通!”“噗通!”三人如同下饺子般,直接从屋顶栽落下来,重重摔在泥泞中,四肢扭曲,生死不知。
红光缓缓收回,重新凝成一道笔直的光束,坚定地指向东南方骊山的方向。悬浮的诗稿微微震颤,血星的光芒黯淡了许多,仿佛刚才那一击消耗巨大。
死寂。
只有暴雨冲刷瓦砾和泥泞的声音,以及周魁在泥水中垂死的嗬嗬声。
我单膝跪在冰冷的泥水里,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后背箭伤的剧痛和右肩的裂痛。三星堆的金光在体内与那阴寒的毒力艰难对抗,如同两股洪流在狭窄的河道中冲撞。冰冷的雨水顺着额发流下,模糊了视线。
怀中的玉板停止了震动,恢复了那种死寂的冰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觉。周魁废了,弩手倒了。是诗稿的力量?还是玉板与诗稿共鸣,借助那斗篷人的刺激,暂时激发了某种超越常规的反击?
系统的提示冰冷地浮现在视野边缘,字迹带着血色的重影:[因果律反击触发。消耗载体:张野狐残留怨念+杜甫诗魄本源。后果:杜甫精神污染加深(濒危),三星堆印记损伤加剧(物理法则侵蚀风险:72%)。目标坐标:骊山华清宫。清理程序(次级)已清除。]
代价!又是代价!张野狐死了还不够,他的怨念还要被榨干!老杜的诗魄本源…我猛地看向杜甫。
他蜷缩在泥水中,脸色灰败得如同死人,脖颈间的毒纹已经爬满了整张脸,深沉的墨色中,那点暗金的李辅国烙印如同恶鬼的眼睛,闪烁着邪异的光芒。他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仿佛风中残烛。
“老杜!”我挣扎着想要爬过去。
“轰隆——!”
一道前所未有的、仿佛要撕裂天地的巨大闪电,猛地劈落在骊山的方向!惨白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半个夜空!在那一刹那的光明中,骊山之巅,华清宫的废墟轮廓被勾勒得无比清晰——断壁残垣如同巨兽的獠牙,盘踞在黑色的山影之上!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片废墟深处,似乎有无数点惨绿色的磷火,如同眼睛般亮起,又迅速隐没在黑暗和暴雨之中!
一股无形的、冰冷彻骨的恶意,如同实质的潮水,跨越空间,从骊山的方向汹涌而来!瞬间笼罩了这片区域!
“嗬…呃…”地上的周魁身体猛地一挺,随即彻底不动了。那三名摔落的弩手也彻底没了声息。仿佛这无形的恶意,直接掐灭了他们最后的生机。
而我,则感到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右肩胛骨的三星堆烙印如同被投入了九幽寒泉,灼痛被一种极致的冰冷取代!后背的箭伤处,那股阴寒毒力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变得更加狂暴!
系统的警报声变成了持续不断的、高频的尖啸!视网膜被血红彻底覆盖!字迹疯狂跳动:[检测到超强熵增源头!尸阵核心激活!物理法则侵蚀风险:85%!警告!锚点生命体征急速衰竭!警告!]
我艰难地抬起头,目光穿透重重雨幕,死死锁定骊山那片在闪电中若隐若现的废墟。
“贵妃棺烧了…毒阵果然转到了华清宫…”我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李辅国…你这条老阉狗…到底在骊山底下…埋了几重尸鼎?!”
没有回答。只有冰冷的暴雨,无边的黑暗,骊山废墟投射过来的、充满恶意的注视,以及身边泥水中,杜甫那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呼吸。
肩胛骨下,青铜的烙印已不再灼热,只剩下刺骨的冰冷和沉重的死寂。
华清宫…尸阵核心…老杜的命…
这场由血谱引发的劫灰,终于烧到了骊山之巅。
(第80章:血衣残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