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归来（2/2）

罗晴看着跪在眼前的儿子，看着他那张既熟悉又略带陌生的面庞，看着他眼中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激动泪光，五年来的所有思念、担忧、埋怨，在这一刻全都化作了奔涌的泪水与满腔的心疼。她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弯下腰，一把将儿子紧紧拥入怀中，仿佛要将他重新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一般。

“瑾瑜！我的儿！我的儿啊……”她痛哭失声，一遍遍呼唤着儿子的名字，所有的情绪都在这痛哭中宣泄而出。瑾瑜也紧紧抱住母亲，将脸埋在母亲肩头，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母亲的衣襟。母子二人，便在这初夏清晨的庭院中，相拥而泣，任泪水冲刷着五年的时光尘埃。

萧凛站在一旁，看着相拥的妻儿，此刻也禁不住红了眼眶，悄悄别过脸去，用力眨了眨眼睛，才将那股热意逼退。他知道妻子这五年来是如何度过的，多少个深夜，她在梦中呓语，喊的都是“瑾瑜”的名字。如今，人总算平安归来，就让她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吧。他没有劝阻，也没有阻拦，只是静静地守护在一旁，任由这积攒了五年的情感，酣畅淋漓地流淌。

这时，得到消息的瑾言、瑾棠两兄弟扶着已有身孕的霏霏也赶了过来。看到眼前这一幕，三人也都瞬间湿了眼眶。瑾言瑾棠已是半大少年，抽条的身形已见英挺，霏霏则出落得愈发温婉，腹部微微隆起，显露出新生命的迹象。他们看着跪地与母亲相拥的长兄，心中亦是百感交集。

霏霏擦了擦眼角的泪，走到母亲身边，轻轻扶住她的手臂，柔声劝道：“娘亲，快莫哭了，哥哥长途跋涉回来，定然辛苦，还一直跪在地上呢……”

女儿温柔的话语像是一阵清风，稍稍吹散了罗晴激动的情绪。她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低低的抽噎。萧凛也适时伸手，稳稳地将她扶起。罗晴就着丈夫的手站起身，却一刻也不愿松开儿子，立刻又伸手将地上的瑾瑜拉了起来，带着浓重的鼻音，满是怜爱地说道：“傻孩子，快起来，快起来……都怪娘，怪娘太高兴了，忘了你还跪着呢。”

瑾瑜依言起身，目光转向一旁的弟妹。他看到已为人妇、即将为人母的霏霏，看到几乎认不出的、已然长成的瑾言和瑾棠，心头又是猛地一酸，愧疚感再次涌上。他错过了妹妹人生中最重要的出嫁时刻，错过了两个弟弟成长的关键岁月，这遗憾，如何能轻易弥补？他暗下决心，往后的日子，定要加倍珍惜，好好补偿这些他生命中最珍贵的亲人。

“哥哥！”霏霏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重逢的喜悦。

“大哥！”瑾言和瑾棠也围拢过来，语气中充满了对长兄的敬仰与亲近。

萧凛拥着情绪渐渐平复的罗晴，对瑾瑜温言道：“回来就好。先去拜见你祖父祖母吧，这五年，二老想你，想得眼睛都快望穿了。”

一家人这才调整心绪，相携着向主院走去。刚到主院门口，得到消息的侯爷和林母早已在丫鬟的搀扶下，迫不及待地从屋内迎了出来。二老精神虽还矍铄，但岁月的痕迹终究更深了几分。

瑾瑜一见祖父祖母，立刻放开母亲的手，快步上前，再次撩袍跪倒，恭恭敬敬地磕下头去，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不孝孙儿瑾瑜，给祖父、祖母磕头！孙儿回来了！”

“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让祖母瞧瞧！”林母未语泪先流，连忙弯腰亲手去搀扶。侯爷虽极力维持着威严，但微微颤抖的手和泛红的眼圈也泄露了他内心的激动，连声道：“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啊！”

一家人簇拥着二老和归来的瑾瑜，重新回到屋内。一时间，主院中充满了久违的、真正意义上的团圆气息。看着祖孙三代其乐融融的景象，罗晴的心情终于彻底平复下来，被巨大的幸福感所填满。她细心留意到儿子眉宇间的些许疲惫，忙对瑾瑜道：“瑜儿，你先回院子梳洗整理一番，换身轻便衣裳。这一路车马劳顿，定是累了。稍后我们一家人再好好吃顿团圆饭。”

瑾瑜顺从地点点头，在弟妹们好奇与欣喜的目光中，退出了主院，走向那座母亲为他精心准备了数月、承载着无数爱与期盼的院落。

快到午时，下了值的顾朗也匆匆赶回了定北侯府。他如今在朝中任职，愈发稳重干练。听闻兄长今日到家，他特意告了假，回来陪着霏霏，与全家一同迎接。他先到正厅拜见了侯爷、林母和岳父萧凛，又与刚刚梳洗完毕、焕然一新的瑾瑜郑重见了礼。兄弟二人虽多年未见，但彼此眼中皆是欣赏与亲切。

这边礼数刚毕，那边便有下人前来通报，午膳已备妥，请各位主子移步花厅。

这一顿团圆饭，是罗晴亲自盯着厨房准备的，几乎囊括了瑾瑜离家前所有爱吃的菜式：清炖的蟹粉狮子头，软糯入味；鲜嫩的龙井虾仁，茶香清雅；浓油赤酱的东坡肉，酥烂不腻；还有一道工序繁琐的鸡汤氽海蚌，汤清味醇。自然也少不了几道适合有孕的霏霏口味的清淡小菜，以及顾朗偏好的几样下酒菜。琳琅满目，摆满了偌大的圆桌。

一家人按照长幼次序围桌而坐，开始了五年来的第一顿真正的团圆饭。席间，萧凛不时为罗晴布菜，罗晴则几乎顾不上自己吃，不住地将各样菜肴夹到瑾瑜面前的碟子里，仿佛要将他五年未曾吃到的家乡味道一次补全。霏霏吃着顾朗细心为她剥去刺的鱼肉，看着母亲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关爱全都倾注到了大哥身上，便故意撅起嘴，假装委屈地嗔道：“娘亲如今眼里心里都只有哥哥了，我这出了门子的女儿，果然是彻底失宠了呀！唉！”

她这番娇憨作态，引得众人都是一愣，随即，目光都落在了瑾瑜面前那座几乎要堆成小山的菜肴上，不由得全都笑了起来。罗晴也顿了顿筷子，看着儿子面前“壮观”的景象，自己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脸上浮现出一丝赧然，忙道：“好好好，娘也给你夹，也给我们霏霏和未来的小外孙夹！”说着，便夹了一块霏霏爱吃的糖醋小排放入她碗中。

满桌笑语喧阗，温情流动。侯爷和林母看着儿孙绕膝，满堂和气，脸上露出了欣慰而满足的笑容。瑾瑜感受着这久违的、毫无隔阂的家庭温暖，看着父母欣慰的容颜，祖父母慈爱的目光，弟妹们亲切的笑脸，心中那片因常年在外而或许曾有过的孤寂荒原，此刻被这浓浓的亲情彻底浸润、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