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夜访(2/2)
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谢云止来过!是钱嬷嬷禀报的,还是……他本就知晓?
林薇薇的呼吸骤然一窒,大脑疯狂运转。否认是下策,皇帝既然问出口,必然有所凭据。
她猛地磕下头去,额头触及冰冷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再抬起时,眼中泪水滚落,声音带着决绝的颤意:“陛下!奴婢不敢隐瞒!当夜李才人命悬一线,奴婢百般无奈,只得让小凳子去太医院跪求!是谢太医……是谢太医仁心仁术,不顾禁忌,冒险前来施救!若非谢太医,李才人早已……陛下若因此要治谢太医之罪,奴婢愿一力承担!是奴婢苦苦哀求,与谢太医无关!”
她将姿态放到最低,将谢云止的到来定性为“仁心仁术”、“冒险施救”,而自己则是“苦苦哀求”、“愿一力承担”,将一个重情重义、被迫无奈的形象塑造得淋漓尽致。
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油灯灯芯偶尔爆开的噼啪声,和林薇薇极力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
萧景玄看着她伏在地上的、单薄而微微颤抖的背影,看着她额角因为刚才用力磕头而泛起的一小块红痕,眼神幽深难辨。
他收到的消息,与眼前所见,与这女子的说辞,似乎总能对上七八分,却又总有那么两三分,笼罩在迷雾里。比如,那夜谢云止为何恰好当值?又为何会答应前来?再比如,皇后宫中查获的那些“证据”,未免太过……顺理成章了些。
“起来吧。”良久,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
林薇薇依言,有些踉跄地站起身,垂首立在床边,不敢与他对视。
萧景玄向前走了两步,靠近那张破旧的桌子,目光落在上面散落的丝线和那件未完工的绣品上。他的指尖拂过粗糙的桌面,忽然问道:
“那日清晨,在西南角荒院,是你?”
来了!他终于问到了这个最核心、最危险的问题!
林薇薇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袖袋里那枚玉章烫得像块烙铁。她强行稳住心神,脸上适当地露出茫然和回忆的神色,迟疑道:“陛下是说……前几日?奴婢……奴婢那几日为了寻找能换钱的野花杂草,确实去过宫苑各处荒僻角落,不知陛下指的是哪一处?奴婢愚钝,并未……并未有幸得见天颜。”
她将“遇见皇帝”的可能性彻底否认,并将去荒院的动机归结为合情合理的“寻找原料”。
萧景玄转过身,深邃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审视,仿佛要透过她故作镇定的外表,看进她内心深处。
他没有拿出任何证据,比如那枚丢失的玉章,也没有追问她是否捡到了什么。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她。
那目光,比任何质询都更具压迫感。林薇薇感觉自己的后背再次被冷汗浸湿,她只能竭力维持着脸上的茫然和无措,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就在她几乎要承受不住这无声的压力时,萧景玄却忽然移开了视线,目光投向窗外无边的黑夜,淡淡道:
“安分守己,方能长久。”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玄色的斗篷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向殿外走去。
御前太监紧随其后,仪仗再次无声地移动,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冷宫的夜色里。
殿门重新合上,落锁声轻不可闻。
林薇薇僵立在原地,直到那灯笼的光晕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她才猛地松懈下来,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她扶着床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刚从水里被捞出来,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
他信了吗?他最后那句话,是警告,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她颤抖着手,从袖袋中摸出那枚冰冷的玉章,紧紧攥在手心。这玩意儿,如今真的成了催命符了。
然而,比这更让她心惊的是,皇帝今夜亲自前来,绝不仅仅是为了核实皇后那边的告发。他像是在确认什么,评估什么。
而她,就像暴风雨来临前,海面上那一叶孤零零的扁舟,已经被卷入了漩涡的中心。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沉沉的夜幕,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将她紧紧包裹。
这冷宫,再也藏不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