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冰销芽生（2/2）

他的视线先是落在榻上那具毫无动静的身体上，停留了数息，似乎在评估着什么。随后，他扫过空荡破败的殿内，最后，目光死死锁定了窗根下那几丛在黑暗中几乎看不见、却在他感知中异常清晰的嫩绿芽尖。

黑影的呼吸几不可察地急促了一瞬！他显然认出了这东西的来历，绝非寻常草木！

他屏住呼吸，周身气息收敛到极致，仔细感知着周围的能量。空气中，除了永巷固有的阴冷死寂，果然弥漫着一股极其淡薄、却异常精纯的生机气息，源头正是那些嫩芽和……榻上那具身体！更让他心惊的是，在这生机之下，似乎还蛰伏着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深沉的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引而不发。

贪婪与忌惮在他眼中交织。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试探着，从指尖逼出一缕细若游丝、带着阴寒侵蚀之气的黑芒，如同毒蛇的信子，悄无声息地射向那几丛嫩芽，意图攫取一丝样本，窥探其中的奥秘。

就在那缕黑芒即将触及嫩芽的瞬间——

“嗡……”

一声仿佛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的、低沉而威严的嗡鸣，毫无征兆地炸开！

与此同时，榻上，林薇薇枕边那枚如同死物般的定魂残珠，表面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幽蓝光晕！

“嗤！”

那缕阴寒黑芒，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如冰雪遇阳，消融殆尽！黑影如遭重噬，喉头一甜，猛地喷出一小口黑血，身形踉跄着暴退数步，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稳住。他捂住胸口，眼中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死死盯着那枚看似普通的残珠，又忌惮万分地瞥了一眼榻上依旧“沉睡”的林薇薇。

最终，他不敢再有丝毫停留，强压下翻腾的气血，身形一扭，如同鬼魅般融入夜色，仓皇遁走，来得诡异，去得狼狈。

殿内，重归死寂。

窗根下，那几丛嫩芽在清冷的夜风中，极其轻微地摇曳了一下，仿佛只是被风吹动。

而在那片温暖的意识混沌深处，林薇薇仿佛“看”到了一只试图玷污这片净土的、带着污秽的手，被一道熟悉而温暖的蓝色光晕轻轻拂开。那感觉，遥远而模糊，像是谢珩在她识海中留下的一声若有若无的、带着疲惫的叹息。

合

次日，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毫无征兆地降临，将整个皇宫覆盖在一片皑皑纯白之下。永巷那点不合时宜的绿意，也被彻底掩埋，仿佛昨夜的一切窥探与交锋，都只是严冬里一个荒诞不经的噩梦。

关于废妃林氏病入膏肓、恐将不久于人世的传言，不知被谁再次翻了出来，却已激不起半点水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北疆战报牢牢抓住——皇帝陛下御驾亲征，已于落鹰峡与北狄主力展开决战！战况惨烈，胜负未分！

帝国的气运，似乎都悬于那遥远的边关，系于那位玄甲龙旗的帝王一身。谁还会有闲暇，去关注那北端冷宫里，一个早已被废黜、如同深谷幽兰般在寂静中悄然积蓄着什么的女子？

大雪无声，落满了琉璃碧瓦，覆盖了青石御道，也掩去了所有光明与阴暗的痕迹。

永巷深处，破旧的殿门内，榻上的人依旧沉眠。

枕边，那枚灰扑扑的残珠，在无人得见的角落，一丝极其微弱的、全新的玉色光泽，正在那顽石般的外壳下，如同冰层下的春水，悄然流转，孕育着无人知晓的可能。

（第八十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