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第54天 哭灵(3)(2/2)
午夜12点整,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三下,不紧不慢。我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出声。
儿子...给娘开门...门外传来柳如烟的声音,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我蜷缩在床上,冷汗浸透了后背。铜钱剧烈晃动着,红绳绷得笔直,但门没有开。
我知道你在里面...声音突然从窗外传来,我猛地转头,看到一张惨白的脸贴在玻璃上——柳如烟倒挂着,湿漉漉的长发垂下来,嘴角咧到耳根,露出黑洞洞的口腔。
我捂住嘴不让自己尖叫。窗台上的香灰突然浮现出一串小小的脚印,像是有人在上面行走。
他们活埋了我...柳如烟的声音忽远忽近,我在棺材里醒来...泥土灌进我的鼻子、嘴巴...我抓挠棺材板,直到指甲脱落...
她的声音里饱含的痛苦让我一时忘记了恐惧。我想起日记里那个即将成为母亲的年轻女子,心中涌起一阵怜悯。
柳如烟...我鼓起勇气开口,我知道你死得冤...但害你的是柳家父子,不是我啊...
你为我哭灵...她的脸突然出现在房间角落的阴影里,身上的红嫁衣滴着水,在阴间...你就是我儿子...跟我走吧...我们一起找他们报仇...
我退到墙边,无路可逃。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是柳建国的号码。我下意识地接起来。
陈师傅!救救我们!柳建国的声音充满恐惧,她回来了!她在拆房子!求求你...只有你能超度她...你是她...
电话那头传来可怕的碎裂声和柳明的尖叫,接着是柳如烟凄厉的笑声——同时从手机和我的房间里传来。
我绝望地意识到,老太太说的没错。在阴间的规则里,我确实是柳如烟的,只有我能解决这件事。
柳如烟...我放下手机,直视着阴影中的女鬼,我...我可以为你做场法事,让你安息。但你必须放过我...
法事?她歪着头,脖子发出的响声,我要的不是法事...我要他们偿命!
那你为什么来找我?我声音发抖,你可以直接去找他们...
因为...她的脸突然贴近我的脸,腐臭的气息喷在我脸上,一个母亲...怎么能不带自己的孩子一起走呢?
她伸出苍白的手,手腕上是触目惊心的淤青。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我的瞬间,门上的铜钱突然发出刺眼的金光,红绳断裂,铜钱如子弹般射向柳如烟,穿透她的身体。
她发出一声惨叫,身形模糊了一瞬,随即更加暴怒:你以为这点小把戏能拦住我?!
狂风骤起,屋内的物品四处飞散。香灰上的脚印越来越多,越来越近。我知道铜钱和香灰只能暂时阻挡她,要彻底解决这件事,必须从根源入手。
我会帮你讨回公道!我大喊,柳家父子会为他们的罪行付出代价!但你必须放过我!
柳如烟停下动作,歪头看着我:怎么讨?
证据!你日记里的孕检单!我可以报警,让他们接受法律制裁!
法律?她尖笑起来,法律能让人死而复生吗?法律能让我的孩子活过来吗?
我哑口无言。确实,再严厉的惩罚也无法弥补她的痛苦。
那...那你想怎样?我颤抖着问。
我要他们尝尝被活埋的滋味...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而你...我的...要亲眼看着...
说完,她的身影突然消散在空气中。屋内的风停了,一切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我知道,她去了柳家庄。
我顾不上收拾,抓起车钥匙冲出门。外面暴雨如注,我发动摩托车,向柳家庄疾驰而去。雨水打在脸上,像无数冰冷的针。
到达柳家庄时,已是凌晨一点。整个村子漆黑一片,只有柳家的方向亮着诡异的红光。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去,眼前的景象让我僵在原地——
柳家的二层小楼已经倒塌了一半,像是被巨手捏碎。废墟中,柳建国和柳明被无数红色布条缠住,倒吊在半空中,脸色紫胀,拼命挣扎。
柳如烟站在废墟中央,身上的嫁衣鲜红如血。她抬头看向我,露出温柔的微笑:来了?正好赶上...
住手!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喊道,你这样会变成厉鬼,永世不得超生的!
我早就是厉鬼了...她轻声说,抬手一挥,柳建国和柳明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上的红布越缠越紧,开始渗出血来。
我跪在泥水中:求求你...停手吧...为了你未出世的孩子...别让他的灵魂背负这种仇恨...
提到孩子,柳如烟的表情变了。她抚摸着自己平坦的腹部,眼中流下血泪:我的孩子...他甚至没机会看一眼这个事界...
让他安息吧...我哽咽着说,我会为他立个牌位...每年祭拜...
柳如烟沉默了很久。雨渐渐小了,东方泛起鱼肚白。鸡鸣声从远处传来,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
天亮了...我该走了...她低声说,转向柳家父子,算你们走运...
红布松开,两人重重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柳如烟飘到我面前,冰冷的手抚上我的脸:记住你的承诺...我的...
她的身影在晨光中渐渐消散,最后化作一缕青烟,飘向坟山的方向。
我瘫坐在泥水中,精疲力尽。远处传来村民的惊呼声,有人发现了柳家的惨状。
三天后,柳建国和柳明在医院醒来,精神失常,只会反复念叨她回来了。警方在调查中发现了柳如烟的日记和孕检单,一起谋杀案浮出水面。
我履行了对柳如烟的承诺,为她和孩子立了牌位,每年祭拜。但我付出的代价不止于此——从那晚起,我的左眼失去了视力,却获得了看到亡灵的能力。
现在,我依然从事哭灵的工作,只是不再只为钱。有时候,亡者真的需要通过活人的眼泪,才能找到安息之路。
而每当夜深人静时,我总能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轻抚我的头发,和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低语:
乖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