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蛊雕掠影 夸父遗族(2/2)
老者身旁一位最为雄壮、脸上带着一道新鲜爪痕的年轻巨人战士猛地踏前一步,落地时甚至让脚下的岩石微微一震!他怒视雷烬,声若洪钟,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放肆!蝼蚁之辈,安敢对磐石长老无礼!圣山乃神圣守护者之领域,岂容尔等污秽气息沾染!惊扰了守护者们的安宁,引来更大的灾祸,你们百死莫赎!速速滚开!否则别怪我们的石斧骨棒不认人!”他手中的巨大石斧微微扬起,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守护者?”苏弥强忍着虚弱和恐惧,从陆离身后探出身子,学者的本能让她抓住了这个关键词,声音虽沙哑却带着一丝不肯放弃的执拗,“您是指那些蛊雕?它们刚才袭击了我们!那像是守护者的行为吗?”
“袭击?”磐石长老的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掠过一丝极其深刻复杂的痛苦与一种近乎麻木的嘲讽,那表情扭曲而怪异,仿佛在重复一个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古老谎言,“不,那只是……必要的巡视,是仁慈的警告。它们……它们是圣山规则的化身,守护着此地危险的‘平衡’,吞噬着溢出的、过剩的‘悲苦’与‘执念’……以防止……更大、更彻底的虚无降临。”他的话语带着一种被迫的、流淌在血液里的虔诚,却又在每个字的尾音处,隐隐透出一丝无法完全压抑的、锥心刺骨的苦涩与怀疑。
陆离眸光敏锐地捕捉到了长老那一闪而逝的复杂情绪,他上前一步,巧妙地将苏弥和仍在暴躁状态的雷烬挡在身后半侧,姿态放低,显示出非攻击性,但语气却清朗沉稳,不容忽视:“长老息怒,我等绝无冒犯圣山、亵渎守护之意。实乃情非得已,路途艰险超乎想象,我这两位同伴伤势未愈,力量耗损严重,亟需一处避风之所稍作休整,恢复些许元气。若能蒙贵族慷慨,赐予些许清水甘露,我等感激不尽,愿以我等随身所携之物等价交换。”他说话间,目光示意了一下雷烬那条因能量冲突而不自然颤抖、符文明灭的暗金手臂,以及苏弥那苍白如纸、几乎站立不稳却仍紧抱箱子的虚弱神情。
磐石长老的目光再次如鹰隼般落在雷烬的暗金机械臂上,那明显非自然、非此界风格的造物让他古井无波的眼中泛起一丝惊疑不定的涟漪,他似乎在努力辨认着什么。他的视线又缓缓移回苏弥脸上,看着她怀中那与自己族人命运似乎有着诡异纠缠、散发着不祥诱惑力的箱子,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只有风沙永不停歇的呜咽和咆哮,充斥在双方之间,仿佛在催促着一个足以影响命运的决定。
最终,长老沉重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叹了口气,那叹息声苍老而沙哑,仿佛承载了千钧重担和无数岁月的悲哀:“……跟上吧。但切记吾族规矩:禁大声喧哗,禁以目直视风孔核心漩涡,更不许……靠近、触碰那些在圣山怀抱中沉睡的‘石灵’。”最后“石灵”二字,他说得异常艰难缓慢,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锥心刺骨的深切痛楚。
他缓缓转身,那高大佝偻的背影显得无比苍凉,迈着沉重的步伐,引领他们走向山体底部一道极其隐蔽、被两块天然形成的扭曲巨岩巧妙遮挡的狭窄裂缝。
那裂缝入口两侧,赫然矗立着几尊粗糙古朴、饱经风霜的暗色石雕,形态怪异绝伦,似人非人,似兽非兽,面部表情扭曲痛苦,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虔诚,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苍凉古老气息,仿佛是某种原始的界碑或图腾。其他夸父战士沉默地围拢过来,高大的身躯形成一道无形的、充满压迫感的移动围墙,将三人“护送”在中间,气氛凝重得几乎凝固。
就在雷烬骂骂咧咧、苏弥心中忐忑、陆离目光沉凝地即将踏入那道仿佛通往地狱入口的裂缝的刹那——
天空那令人灵魂战栗的尖锐啼鸣再次毫无征兆地猛烈炸响!这一次,声音近在咫尺,仿佛就在头顶百丈之处!
所有人头皮发麻,猛地抬头望去!
透过剧烈翻滚、密度惊人的沙尘帷幕,隐约可见一只巨大到超乎想象的蛊雕正在极低的空域盘旋!它的体型比方才掠影那只似乎更加庞大,通体羽毛是一种暗淡无光的、仿佛由无数绝望和悲伤凝固而成的灰败金属色,毫无生机。
头部结构狰狞异常,绝非自然演化所能形成,顶部长着一支扭曲盘旋、闪烁着不祥幽光的漆黑独角,弯曲如死神镰刀般的钩喙边缘,竟闪烁着类似空间裂痕般的细微扭曲寒光!
最令人恐惧、足以成为一生梦魇的是它那双巨大的、占据眼眶绝大部分的瞳孔——浑浊不堪如同积年的污垢,空洞得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然而在那空洞的最深处,却仿佛燃烧着一种永恒的、冰冷的、对某种无形之物(记忆、情感、灵魂碎片)永不餍足的、贪婪到极致的原始欲望!
它盘旋着,那空洞而贪婪的目光似乎完全无视了其他人的存在,穿透了狂暴的风沙,死死地、精准地锁定了苏弥,或者说,是她怀中那沉甸甸的、对它们而言散发着无法抗拒诱惑力的箱子!
【警告!超高危蛊雕个体极近距离锁定!精神干扰场强度突破安全阈值!强烈建议立即物理规避!最高警报!】箱子的屏幕瞬间被刺目的血红色覆盖,疯狂闪烁,甚至发出了类似过热般的细微“滋滋”声。
那恐怖蛊雕发出一声更加尖锐、高亢、仿佛能直接撕裂脑组织、冻结思维核心的刺耳啼叫,巨大的翅膀扇动引起下方小范围的沙暴龙卷,它似乎在艰难地权衡着什么,是即刻扑杀掠夺,还是遵循某种更深层的约束?最终,它才极其不甘般地猛地发出一声宣泄性的长鸣,振起遮天蔽日的双翅,搅动起更大范围的混沌沙暴,如同一枚灰色的诅咒之箭,倏然射入昏黄的天幕深处,消失不见。
所有的夸父战士在看到这只明显更为强大的蛊雕时,脸上的肌肉都绷紧到了极限,握着武器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眼中清晰地混杂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刻骨铭心的仇恨,以及一种扭曲的、被漫长时光和残酷现实强行烙印下的、近乎本能的、麻木的敬畏。这是一种极其复杂的、令人看着便感到压抑的情绪。
磐石长老久久地望着蛊雕消失的方向,眼神晦暗幽深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他枯槁的嘴唇微微翕动,低声喃喃,那声音轻得几乎被风沙彻底吞没,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对苏·弥命运的判词:“又一个……被‘记忆之重’吸引而来的……是预言中撕裂黑暗的那一线曙光……还是……为这片土地带来更深沉、更彻底毁灭的开端……吾族……究竟该如何……”
他猛地收回目光,那眼神沉重、复杂、疲惫得让人无法呼吸,不再发一言,只是用更加佝偻的背影,率先步入了那道仿佛巨兽咽喉、散发着冰冷尘埃气息的黑暗山体裂缝。
裂缝之后,并非想象中的温暖安全庇护所,而是一条陡然向下倾斜的、狭窄阴冷得如同墓道的天然石窟通道。空气瞬间变得凝滞、冰冷,弥漫着浓重的、千年万载积累下的尘土味和某种类似岩石冷却后的、毫无生命温度的冰冷气息,几乎让人无法呼吸。光线极其暗淡,仅靠裂缝入口透入的微弱昏黄光晕和岩壁上某种极其稀疏的、散发着幽蓝色冷光的苔藓照明。
而就在这通道前方不远处的更深阴影里,借着那点点幽蓝冷光,可以清晰地看到,密密麻麻地、保持着各种生前最后姿态的、毫无生命气息的、表面完全呈现冷硬石化质感的人形轮廓,静静地、永恒地伫立在那里。它们大小不一,但明显能看出许多轮廓较为矮小,姿态中充满了惊恐、无助、逃跑或寻求保护的瞬间凝固……仿佛一群在无声呐喊中被瞬间夺去一切、化为永恒墓碑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