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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桑吉学艺 佛崖鬼斧(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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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踏碎月华,在死寂的荒漠上留下转瞬即逝的浅痕。一行人如同被夜色吐出的墨点,在巴图与哈桑无声的引领下,紧贴着鸣沙山巨大而沉默的阴影,朝着东方那片沉睡的崖壁疾驰。风,不再是沙驼客栈院中呜咽的低语,而是化作了在耳畔呼啸嘶吼的实体,裹挟着冰冷刺骨的沙粒,抽打在脸上、身上,带来刀割般的痛楚。桑吉嘉措伏在马背上,左臂的伤还隐隐作痛,内腑的旧伤在寒气侵袭下不得安宁。他咬紧牙关,所有的感官却紧绷如弦,警惕着黑暗中可能潜藏的任何异动——狰兽的嘶吼,北元探子的马蹄,或是荒漠本身那无声的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穿越了凝固的时间。前方领路的巴图猛地勒紧缰绳,战马发出一声压抑的嘶鸣,前蹄扬起又落下,踏起一小片沙尘。桑吉嘉措抬头望去,心脏骤然一缩。

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正在缓缓褪去,如同巨大的墨色帷幕被一只无形的手从东方的地平线处悄然掀起。天穹呈现出一种深邃而神秘的黛青色,无数星辰依旧璀璨,却已失却了夜半的锋芒,显得清冷而遥远。就在这片逐渐淡去的墨蓝之下,在鸣沙山巨大弧形的尽头,一片嶙峋陡峭、如同被天神巨斧劈砍而成的赭红色断崖,沉默而庄严地矗立在天地之间!

千佛崖!莫高窟!

尽管心中早有准备,但当这片承载了千年佛光、凝聚了无数信仰与血泪的圣地真正横亘于眼前时,桑吉嘉措依旧感到了灵魂深处的震撼。崖壁高耸入云,在熹微的晨光中呈现出一种历经亿万年风沙磨砺的、沉甸甸的赤褐色。崖体并非光滑如镜,而是布满了深深浅浅的沟壑、裂隙和风蚀形成的孔洞,如同大地苍老而布满褶皱的皮肤。目光所及,崖壁之上,密密麻麻,如同蜂巢蚁穴般,开凿着数不清的洞窟!大的巍峨如殿宇门庭,小的仅容一人躬身。窟门或方或圆,或拱或券,有些尚存斑驳褪色的彩绘门楣,更多的则只剩下黑洞洞的开口,沉默地凝视着下方干涸的河床(大泉河故道)和远处无垠的黄沙。整片崖壁,在黎明前青灰色的天光映衬下,宛如一尊顶天立地、垂目俯瞰人间悲欢的佛陀侧影,肃穆、苍凉、又蕴含着一种穿越时空的悲悯力量。

风,从崖壁间无数的孔洞和裂隙中穿过,发出低沉而悠长的呜咽,如同无数僧侣在时光深处齐声诵念的经文,又似历史沉重的叹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气息——干燥的沙土味、岩石被阳光暴晒后散发的微热、某种朽木和干草陈腐的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极其淡雅却又异常顽固的、混合着矿物颜料与香火余烬的奇异芬芳。这气息,仿佛是从那些幽深洞窟的肺腑中渗透出来,带着千年的沉淀,沁入心脾,令人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

“敦煌……”桑吉嘉措在心中无声地呼唤这个名字。这片土地,曾是月氏、乌孙牧羊的草场,是匈奴“控弦之士”纵马扬鞭的猎场。大汉帝国的铁骑踏碎祁连山的冰雪,卫青霍去病的烽燧狼烟刺破河西走廊的云霞,敦煌之名始镌刻于史册。从此,它成为帝国西陲的锁钥,丝绸之路咽喉上的明珠。驼铃悠悠,载着东方的丝绸、瓷器、茶叶,也载着西方的香料、宝石、玻璃,更载着天竺的佛经、波斯的祆教、摩尼的光明,在这里交汇、碰撞、融合。鸣沙山下,三危山前,信仰的种子在荒漠中生根发芽。

据传,前秦建元二年(公元366年),沙门乐僔杖锡西行,云游至此。忽见三危山顶金光万道,状有千佛!这“神迹”如同佛陀的手指,点化了这片荒凉的崖壁。乐僔深信此为佛国圣地,遂在崖壁上开凿了第一个洞窟,塑佛像,绘壁画,敦煌莫高窟的千年传奇,由此肇始。此后,历经北凉、北魏、西魏、北周、隋、唐、五代、宋、西夏、元……一代代王侯将相、世家大族、高僧大德、商贾百姓,怀着对佛陀的虔诚,对功德的向往,对现世的祈福,对来生的寄托,前赴后继,在这片赭红色的崖壁上挥洒汗水、智慧、财富,甚至生命。斧凿錾刻之声,叮叮当当,响彻了千年。色彩绚丽的壁画描绘着佛国世界的极乐、本生故事的慈悲、经变画卷的恢弘;庄严的塑像或悲悯、或威严、或沉静,凝固了匠心的虔诚。这里,是艺术的圣殿,是信仰的灯塔,是中西文明交融的熔炉,更是无数灵魂寻求庇护与救赎的精神家园。

然而,盛极而衰。元末乱世,狼烟四起。海上丝路渐兴,陆上商道凋零。敦煌,这座曾经“华戎所交,一大都会”的繁华枢纽,在战火与风沙的双重侵蚀下,无可挽回地走向了衰落。元廷自顾不暇,戍边将士撤走,商旅断绝,香火渐熄。明军虽设卫所,龟缩孤城,对这片庞大的石窟群已无力也无意维持。曾经钟鼓梵音不绝于耳的千佛崖,陷入了沉寂。僧侣星散,壁画蒙尘,佛像残损,窟门倾颓。风沙如同贪婪的巨兽,日复一日地啃噬着崖壁,试图将这片人类文明的瑰宝重新掩埋于黄沙之下。

但信仰的根须,从未彻底枯死。在这表面的荒芜与死寂之下,如同地底暗流,一种隐秘的维系力量始终在顽强地涌动着。那便是阿罗耶口中“私下供养”的暗流。那些根植于敦煌本地的世家大族,其先祖或许便是当年开窟造像的功德主;那些靠丝路残羹发迹的豪商巨贾,内心总存着对冥冥之力的敬畏;甚至那些手上沾血、心怀不安的“大人物”,也渴望通过修缮佛窟、再塑金身,为自己或家族积累阴德,寻求一丝心灵的慰藉与救赎。明面上的寺庙香火断绝了,但暗地里的“香火”却从未熄灭。他们需要技艺精湛、口风极严的匠人,在夜深人静之时,潜入指定的洞窟,如同进行一场隐秘的仪式,修补残破的壁画,重塑倒塌的佛像,小心翼翼地延续着这千年佛脉最后的一线生机。李石匠——或者说李鬼,便是这隐秘网络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到了。”巴图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桑吉嘉措的思绪。

马匹停在一处极其隐蔽的崖壁下方。这里并非崖壁的主体,而是一道巨大裂隙向内深深凹陷形成的天然“港湾”,上方有突出的岩层遮蔽,下方堆满风化的碎石和干枯的骆驼刺,若非有人引领,绝难发现。裂隙深处,隐约可见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被人工开凿修整过的狭窄洞口,洞口被几块看似随意堆放、实则巧妙卡住的大石半掩着。

哈桑翻身下马,动作轻捷如狸猫,悄无声息地挪开其中两块石头,露出仅容一人弯腰通行的缝隙。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尘土、朽木、颜料和某种草药气息的凉风,从洞内幽幽吹出。

“桑吉师父,阿娜尔,跟紧我。”巴图低声道,率先侧身钻了进去。哈桑则留在外面警戒,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四周的沙丘与天空。

桑吉嘉措在阿娜尔的搀扶下,忍着左臂的剧痛,艰难地钻过狭窄的洞口。眼前骤然一暗,随即又被洞内深处透出的一点微弱昏黄光芒所吸引。洞内是一条向下倾斜、仅容一人通行的甬道,岩壁粗糙冰冷,脚下是松散的沙土和碎石。空气潮湿阴冷,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岁月沉淀的气息。甬道不长,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不算太大的洞窟空间,明显经过人工的拓宽和修整。洞壁不再是裸露的岩石,而是被一层厚厚的、混合着草茎麦秸的泥层覆盖,显得相对平整。洞顶呈不规则的穹窿状。最引人注目的是,洞窟中央的地面上,竟挖有一个浅浅的方形凹坑,坑内燃着一小堆篝火!火焰不大,跳跃着昏黄的光芒,将洞内的一切都染上一层温暖而朦胧的光晕,也驱散了部分阴寒。篝火上方,悬挂着一个被烟火熏得漆黑的陶罐,里面正“咕嘟咕嘟”地煮着什么,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混合着药草和某种根茎植物的微苦清香。

火光映照下,洞窟的陈设简陋到近乎原始。一张用粗大胡杨木桩和几块厚木板拼凑成的矮桌,桌腿还带着树皮的纹理。几块表面磨得相对光滑的石头全当凳子。角落堆放着一些劈好的柴禾、几个盛水的陶瓮、一些用麻袋装着的粮食。另一侧,则堆满了匠人的工具——大小不一的铁锤、钢钎、錾子、刻刀,磨损得厉害的木柄泛着油光;还有成堆的矿物颜料块(石青、石绿、赭石、朱砂),装在粗糙的木盒或陶罐里,色彩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沉郁厚重;几个盛着不同颜色泥浆的木桶;几卷摊开在角落、边缘磨损严重的古旧画稿或图谱。

洞窟深处,靠近岩壁的地方,铺着一张厚厚的、用干草和旧毛毡堆成的“床铺”。此刻,一个身影正背对着入口,佝偻着腰,站在那岩壁之前。他身形极其瘦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打满补丁、几乎分辨不出原本颜色的深灰色旧道袍,宽大的袍袖用布带束在手腕处。头发花白稀疏,用一根磨得发亮的木簪随意挽了个道髻,露出嶙峋的脖颈。他手中并无工具,只是伸着一根枯瘦如同老树根般的手指,指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拂过岩壁上一处模糊的壁画痕迹——那似乎是一幅飞天壁画的一角,仅残存着几缕飘飞的衣带和几颗剥落大半的璎珞。他的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情人的脸颊,又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

“李爷,人带到了。”巴图在篝火旁停下脚步,声音放得极轻,带着恭敬。

那身影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

一张清瘦得近乎嶙峋的脸庞映入桑吉嘉措的眼帘。肤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布满了刀刻般的深刻皱纹,尤其是眉心两道竖纹,如同用刀斧凿刻而成。颧骨高耸,眼窝深陷,使得那双眼睛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镶嵌在嶙峋的山岩之间。然而,当他的目光抬起,投向桑吉嘉措时,那古井般的眸子深处,却骤然爆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星辰般璀璨而锐利的光芒!这光芒瞬间驱散了脸上的所有暮气与沧桑,带着一种洞穿世事、直抵人心的力量!

桑吉嘉措被这目光一照,心头剧震!仿佛自己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秘密、连同内心深处最细微的念头,都被这双眼睛瞬间看穿!他下意识地垂下眼帘,避开了那过于锐利的注视,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此人……绝非寻常石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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