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白莲诡域 洞天真言（1/2）
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沉重地压迫着武当山北麓的千沟万壑。参天古木的枝桠在微弱的天光下扭曲成怪异的黑影，仿佛无数窥视的魑魅魍魉。桑吉四人在这片原始的密林中艰难跋涉，每一步都深陷于厚厚的腐叶与湿滑的苔藓之中。
长时间的亡命奔逃已耗尽了他们大半的精力。白昼里破解全真教天罡北斗阵的惊险，与老道长那番蕴含机锋与警示的对话，此刻皆化为沉甸甸的巨石压在心头。五台山的轮廓在意识中模糊又清晰，它既是希望的彼岸，却又分明是漩涡的中心，一张由各方势力、明枪暗箭交织而成的巨网，正张开了口子，等待着他们的投入。
身体的疲惫尚可用意志力强行压制，但心灵深处那根越绷越紧的弦，却发出近乎断裂的嘶鸣。他们怀揣着足以震动天下的圣物，却像迷途的羔羊，在越来越浓的黑暗与未知中蹒跚前行。
“咳…咳咳…”阿娜尔压抑不住的咳嗽声在寂静的林间显得格外刺耳，她的身体已经几乎透支殆尽，毕竟她不是习武之人，一路走来可谓历经劫难，九死一生，抵抗力身体已经到了临界点，原本红润的脸颊在惨淡的月光下透着一股脆弱的苍白。
“再坚持一段路程，”桑吉的声音嘶哑，却如同磐石般稳定人心，“我们必须彻底脱离武当山的范围。这里的天地之气对我们等排斥太甚。”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药筐中的金佛，那平日温润而坚韧的佛力，此刻仿佛被无形的道则层层包裹、镇压，变得异常沉寂，如同陷入深眠。
影枭如同一抹没有重量的幽影，始终游弋在队伍最前方十丈之外。他的感官提升到极致，耳中捕捉着风声、虫鸣、落叶的每一丝异动，眼中辨析着黑暗中每一处可能潜伏危险的轮廓。石磐断后，那根沉重的镔铁棍成了他额外的支点，每一次杵地都发出沉闷的“咚”声，显露出他体力的巨大消耗，但他依旧如同忠实的护法金刚，警惕地环视着后方与侧翼。
然而，命运的戏弄总在人最疲惫不堪时，以最光怪陆离的方式降临。
当他们穿过一片树冠尤其浓密、几乎完全隔绝了星月光芒的黑松林时，周围的氛围陡然变得粘滞而诡异。空气中弥漫起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腻香气，这香气初闻似有花香，细辨之下却隐隐透着一股陈腐的、令人不安的腥气。林间不知何时弥漫起淡灰色的雾气，这雾气并非自然形成，它们扭曲盘旋，如同拥有生命般，干扰着视线，让本就难行的道路更加迷离。
“戒备！”影枭的身影骤然凝固，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锐利，“气息污浊！有邪祟！”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四周深邃的黑暗中，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点点的幽绿色火光，如同无数双来自幽冥的瞳孔，冰冷地眨动着。紧接着，一阵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无数细小的脚爪在落叶上爬行，又像是低沉的窃窃私语，灌入耳膜。
“什么鬼东西！”石磐暴喝一声，试图驱散心中陡然升起的寒意，手中镔铁棍带着恶风，猛地向身旁一丛异常茂密的灌木砸去！
“咔嚓！”灌木粉碎，木屑纷飞。然而，显露出来的并非野兽，而是几个用枯草粗糙扎制的人形物体！这些草人形态诡异，身上贴满了画有扭曲血色符咒的黄色纸符，在被砸碎的刹那，竟“噗”地一声爆开大团腥臭扑鼻的黑烟，黑烟中无数肉眼难辨的细小虫影疯狂蠕动，发出嘶嘶的尖鸣！
“是邪教祭坛的护法草傀！”桑吉心头猛地一沉，一个在北地流传的、关于某个以弥勒降世为号召的邪教组织的传闻瞬间闪过脑海，“小心！是白莲妖人！”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判断，一个尖利、故作庄严却难掩其中虚浮与贪婪的声音，从林间深处那灰雾最浓处响起，如同夜枭啼叫：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红阳劫尽，白阳当兴！弥勒转世，普度众生！恭迎圣佛驾临本座法坛！痴迷不悟的羔羊们，还不现身恭迎！”
“恭迎圣佛！弥勒降世！真空家乡！”紧接着，一片参差不齐、却狂热无比的呐喊声从四周响起。
灰雾剧烈翻滚，一个个身影如同从地狱中爬出般，从古老的树后、嶙峋的怪石后、甚至地表的浅坑中钻了出来。这些人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但一双双眼睛却燃烧着近乎疯狂的虔诚与麻木，手中持有的兵器五花八门，锈蚀的刀剑、磨尖的农具、甚至是削尖的木棍。他们的数量约有三四十人，虽远非大军，但在这诡异的环境和狂热的氛围衬托下，却显得格外阴森骇人。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正前方一处略微凸起的天然土台上。台上站着一名中年男子，身穿一件明显不合身、绣着妖异白色莲花的赭黄色法衣，头戴一顶歪斜的莲花冠。他面容消瘦，颧骨高耸，一双三角眼闪烁着混合了贪婪、狂热、自大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怯懦的光芒。他手中紧握一柄诡异的木剑，剑身漆黑，顶端却镶嵌着一个刻满符咒的婴儿头骨。
“本座！”他扬起木剑，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威严洪亮，却不可避免地带上一丝尖啸，“乃白莲北宗宗主，弥勒尊者王金刚！早已得无生老母托梦启示，算定尔等会携佛门圣物途经此地！此乃天意！圣佛该入我白莲，助本座扫荡孽尘，建立白阳世界，拯救尔等迷途羔羊！速速将金佛献上，本座慈悲，或可封尔等为护法金刚，共享无极圣境！”
桑吉强压下心中的厌恶与警惕，上前一步，朗声道：“王宗主。我等哪里有什么金佛乃清净圣物，我们就是误入此地的行脚医生。
“别编啦！桑吉！”王金刚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大叫，脸上那点强装出的威严瞬间破碎，只剩下气急败坏，“尔等是谁，我心中有数！本座乃弥勒转世，天命所归，万事尽在掌握之中！尔等岂有携真佛之命，真是亵渎圣尊，罪该万死！弟子们！给我拿下这些盗寇！夺回圣佛！以他们的血，祭奠无生老母！”
那些狂热的教徒如同被打了鸡血，发出混乱而亢奋的嚎叫，挥舞着乱七八糟的兵器，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冲杀上来。他们的动作毫无章法，全凭一股被煽动起来的疯魔之气。
影枭和石磐早已憋足了怒火与杀意，见状毫不迟疑地迎上。影枭的身影彻底化作了死亡的阴影，在人群中飘忽穿梭，所过之处，凄厉的惨叫接连响起，那些教徒如同被收割的稻草般成片倒下，往往连她的衣角都无法触及便已毙命。石磐则如同闯入羊群的洪荒巨兽，镔铁棍发出恐怖的呼啸，每一次横扫竖劈都带有开山裂石之力，冲来的教徒触之即伤，碰之即亡，残肢断臂与破碎的兵器四处飞溅，没有一合之敌。
桑吉护在阿娜尔身边，靠近的人都被他抵挡回去，偷袭阿娜尔的教徒也被击飞出去。
战斗几乎呈现出一边倒的屠杀态势。白莲教徒虽人数占优，且狂热无畏，但个体的实力与影枭、石磐、桑吉等人相差实在太过悬殊。不过片刻功夫，地上已躺了二十多具尸体或呻吟打滚的伤者，血腥味混合着祭坛诡异的香气，令人作呕。
王金刚在土台上看得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握着骷髅木剑的手微微颤抖。他没想到这四人竟然悍勇至此，自己这些精心蛊惑来的“圣教弟子”在他们面前简直如同土鸡瓦狗！
“废物！一群废物！”他气急败坏地跺脚尖叫，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更多的是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他猛地从宽大的法衣袖中掏出一把浸泡过特殊药液的豆子，口中急速念动邪异咒语，猛地往身前地上一撒！
“撒豆成兵！神兵速显！”
那些豆子落地，竟发出阵阵轻微的爆裂声，随即冒出大股大股浓白的烟雾。烟雾翻滚凝聚，顷刻间化作十几个身材高大、面目狰狞模糊、由烟雾与尘土构成的“黄巾力士”，手持雾气凝聚的刀枪剑戟，发出无声的嘶吼，踏着沉重的步伐，轰隆隆地冲向桑吉四人！
这障眼法虽然粗陋，并非真正无中生有，但骤然出现这许多形象骇人的“神兵”，确实在瞬间造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和心理震慑。影枭的短刃划过，虽能轻易将其暂时打散，但这些烟尘之物并无实体，不知疼痛，很快又在邪术作用下重新凝聚，纠缠不休。
王金刚见状，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狞笑，手下不停，又迅速从腰间解下几个用黑布包裹的小巧木马雕像，放在嘴边哈了一口气，念动另一段操控咒语，猛地扔向前方！
“木马天兵！踏碎佛敌！”
那些木马雕像见风即长，落地时已变得如同真马大小，通体漆黑，眼中闪烁着骇人的红光，口鼻间喷吐着带着腐臭气息的黑烟，扬蹄奋鬃，发出刺耳的嘶鸣，如同一辆辆沉重的战车，朝着四人猛冲踩踏而来。
同时，他挥舞着骷髅木剑，指挥着那些残余的、吓破了胆的教徒快速移动方位，口中吟唱着调子古怪、音节扭曲的邪典歌谣。随着他的吟唱，地面那些原本模糊的血色符咒骤然亮起微光，一股阴冷、污秽、能扰乱心神的气息骤然加强，如同无形的枷锁笼罩在四人所在区域，使得他们不仅感到头晕目眩，甚至连内力的运转都变得滞涩不畅起来！这就是白莲教有名的“阴门阵”。
“邪门歪道，也敢逞凶！”桑吉没时间跟他们拖延，凝真聚气，口诵《金刚怒目密法》，引动身后佛光大盛，如同在污浊黑暗中点燃的明灯，光芒虽然被阴门阵与灰雾压制，却依旧纯粹而坚定。那些烟雾兵士和木马妖物一靠近佛光范围，便如同冰雪遇阳，发出“嗤嗤”的声响，速度明显减缓，扭曲的形体也开始不稳定地波动起来。影枭和石磐压力稍减，怒喝着再次发力，将那些幻化物逐一击溃、打散。
王金刚眼见自己压箱底的手段竟都被对方抵住，脸上肌肉扭曲，惊怒交加。他猛地一咬牙，脸上闪过极端狠戾之色，用力一拍后腰一个鼓鼓囊囊的漆黑皮囊。
“宝贝们，给我上！吸干他们的血肉！”
“嗡——嗡嗡——”
一片令人头皮炸裂的振翅声骤然响起！一大股黑压压的毒虫如同决堤的浊流，从皮囊中疯狂涌出！这些毒虫形态各异，有色彩斑斓的异种毒蜂，有长着狰狞口器的飞蚁，有披着坚硬甲壳的腐甲虫…它们个体不大，但数量成千上万，汇聚在一起，形成一片死亡之云，发出嗜血的尖鸣，朝着四人劈头盖脸地扑去！腥臭扑鼻的毒雾随之弥漫开来。
桑吉的护体佛光虽然能阻挡大部分，但这虫云实在太过庞大密集，总有漏网之虫穿透光幕，伺机叮咬！影枭的身法、石磐的棍风也难以完全顾及这无孔不入的虫袭！
“小心！虫有毒！”桑吉急喝道，挥袖拂开几只扑向阿娜尔面门的毒蜂。
就在这时，阿娜尔急中生智，猛地想起父亲自幼传授的古老秘法。她不顾危险，迅速打开桑吉的药筐，凭借记忆和对药性的熟悉，飞快地抓出几把特定的草药——其中有气味辛辣刺鼻的雷公藤、苦蒿，也有焚烧后能产生特殊驱虫烟雾的艾草、硫磺等物。她用颤抖的手划燃火折，迅速将混合的草药点燃。
一股极其辛辣、苦涩却又带着某种奇异清香的浓烈烟雾顿时升腾而起，迅速弥漫开来。阿娜尔奋力将燃烧的草药扔向汹涌而来的虫群以及四周维持阴门阵的教徒方向。
“这是藏地古老的驱虫避瘴秘药！”阿娜尔掩着口鼻喊道。
奇迹发生了！那浓烟所到之处，原本狂暴的毒虫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纷纷惊慌失措地避退，振翅声变得混乱不堪，甚至互相碰撞撕咬起来。那些正吟唱着维持阴门阵的教徒吸入这辛辣的烟雾，顿时呛得涕泪横流，咳嗽不止，邪法的吟唱被打断，那阴森压抑的阵法效力也随之骤然减弱！
“好机会！突围！”桑吉眼中精光一闪，当机立断。
四人趁着烟雾弥漫，视线模糊，对方阵脚大乱的绝佳时机，朝着之前观察到的、包围圈相对薄弱的一个方向猛冲而去！影枭双刃如同毒蛇出洞，化作两道夺命的寒光，将前方几个试图阻拦、却被烟雾呛得晕头转向的教徒瞬间劈倒。石磐断后，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镔铁棍以横扫千军之势，将追得最近的一匹喷着黑气的木马妖物连同几个教徒一起砸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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