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百年守候 金佛缘起(2/2)
南台锦绣峰,若卧息骏马,乃坛城南方宝生部所在,象征平等性智,是宝生如来之净土,代表福德增益,万宝庄严,繁荣兴盛,遍山鲜花烂漫,珍草灵药,便是宝生部无穷宝藏、圆满功德之化现。
北台叶斗峰,雄踞华北屋脊,如共命灵鸟,乃坛城北方羯磨部所在,象征成所作智,是不空成就如来之净土,代表一切事业成就,扫除魔障,精进不息,其风雪凛冽,气候酷烈,正显羯磨部威猛精进、摧破一切之力。”
他稍作停顿,让这宏大而精妙的信息被逐渐吸收,然后继续道,手势温和而坚定地涵盖四周的山峦与隐约可见的寺院飞檐:“自金佛降生之日起,我教就在这五台山上,依循古法,广布古刹琳宫,它们并非随意建造。其选址、朝向、布局,甚至一砖一瓦,皆暗合密宗仪轨,如同坛城外围的诸尊眷属宫殿、护法城垣、金刚杵、莲花瓣、火焰纹等精密图案!它们共同构成了这座天地大坛城的完整架构,日夜不断的诵经、钟鼓、梵呗、法螺,便是在无形中持诵真言,维系着这座巨大坛城的能量运转与结界守护,使其生生不息,万邪不侵!”
“至于灵鹫峰菩萨洞,”老僧的声音压得更低,充满无尽的神秘感与敬畏,“它并非一个简单的天然山洞或人工开凿的石窟。它位于中台翠岩峰峦之巅,隐于云雾绝壁,几乎无人知晓其确切位置,乃是这座立体五台山大坛城最核心、最机密的‘秘殿’!是当年桑杰益西大师禅定之中,感应文殊智慧指引,亲手开辟的修法圣地。洞内并非黑暗潮湿,而是别有洞天,其形制天然契合时轮金刚坛城的核心布局,穹顶有天然晶石闪烁如星辰,地面平坦如镜,中央正是那尊传承下来的古老铜炉。”
“金佛修复,绝非简单的工匠鎏金!”老僧的眼中放出灼灼光彩,仿佛他自己就是那仪式的主持者。“它是一场引动天地之力、契合宇宙法则的宏大修法!需由当代‘多吉羌帕’之主持。”
“第一步:净业启明。守护者需先净身斋戒七七四十九日,涤尽身心尘垢,于洞中铜炉前,诵念密咒,以纯粹心念沟通五台山五峰智慧之力。以此心念为引,引动浩瀚地脉!五峰地气会通过山体内部无形的能量通道汇聚于灵鹫峰,灌入铜炉之下,炉中自生‘智慧之火’,此火非世间火,无柴无炭,其色青白,温暖而无烟,能直接淬炼灵性,涤荡业垢,而非毁灭形体。”
“第二步:安奉圣体。将金佛恭敬请出,以甘露净水沐浴,诵经祝祷,然后将其安稳请入铜炉之中特定方位——那也是整个五台山庞大能量场的核心焦点所在。”
“第三步:五智灌顶。这是最关键一步,成败在此一举。守护者立于洞中特定方位,对应五方如来,结文殊五字根本印,观想五台山顶,东台如金刚杵,射出璀璨蓝色光明,代表大圆镜智;南台如摩尼宝,射出辉煌黄色光明,代表平等性智;西台如八瓣莲花,射出柔和红色光明,代表妙观察智;北台如锋利宝剑,射出清凉绿色光明,代表成所作智;中台如千辐金轮,射出纯净白色光明,代表法界体性智。五色智慧光明从天而降,穿透山岩,无视阻碍,直接灌入菩萨洞,笼罩铜炉与金佛!此乃五智如来的直接加持,以其无上智慧力,洗涤金佛因降魔而沾染的戾气、业障,弥补其灵性耗损,如同为干涸的土地注入甘泉。”
“第四步:万愿同辉。此时此刻,凡在五台山境内修行有所成就者,皆会心生感应,心血来潮,自发于各自道场课诵《文殊师利根本咒》及《大威德金刚根本续》。万千诵经之声,万千虔诚愿力,跨越空间,汇聚成一股浩瀚磅礴的愿力洪流,如同为金佛织就一个巨大的、金色的光明茧壳,将其温柔包裹,助其凝聚能量,稳固灵性,隔绝外扰。”
“第五步:灵金自衍。在五智光明持续照耀与万千愿力滋养下,结合炉中‘智慧之火’的温柔淬炼,金佛本身所具有的‘不朽金性本源’会被彻底激活,如同拥有生命般自行流动,弥合裂纹,修复损伤,恢复如初。甚至其上的梵文种子字、细微法相纹理,都会变得更加清晰深邃,蕴含的般若智慧之光会更加璀璨夺目,胜过以往!整个过程,可能持续数日乃至数月,期间洞内金光冲霄,洞彻天地,但因处于坛城核心且有天然结界守护,外界凡俗之人不可见、不可知、不可扰。”
老僧讲述至此,长长吁了口气,仿佛自己也经历了一场神圣而耗神费力的仪式,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又充满光辉:“此乃天地间最顶级的修复之法,借整个五台圣境之力,行造化之功!远非当年在大都,凭借人力、法器、七宝勉强施为可比。大都之修,如巧匠修补珍贵衣物;五台之复,乃是天地为炉,造化为工,为圣灵重塑灵胎!”
“而今,我的大师兄,也是先师最为信赖、修为仅次于先师的首座弟子,发下大愿,就在那绝壁之上的洞窟中,终身守护,不语外事,不涉红尘,非‘机缘’至时,绝不出世,亦绝不与外人言及半分。他,成为了那秘宝和知识的活体守护者,自身也与那洞窟、那铜炉融为一体。”
“而我,”老僧指了指自己佝偻的身躯,又用那光滑的扫把柄轻轻点了点脚下的青石,目光扫过巍峨的灵塔和远处的山峦,“则奉先师之命,终身守护于此帝师灵塔之侧。一方面是为尽弟子之礼,日夜洒扫,诵经祈福,以报师恩祖德于万一;另一方面,更重要的使命,便是为了等待。等待那不知何时会来、甚至不知是否会来的携金佛而至的有缘人。师父圆寂前曾紧握我的手,其嘱托言犹在耳:金佛有灵,自会择主,亦会自寻归途。当它因缘际会,重回五台山,靠近帝师灵塔之时,其独特的气息与塔共鸣,便是我等待终结、使命交接之时。塔在,人在;人亡,塔仍需守候,直至下一任守护者出现,或者…金佛重临。此乃宿缘。”
“为了绝对保密,防止任何有心之人的窥探,这道法旨秘而不宣,除了师父、我、大师兄以及极少数早已圆寂化作尘埃的高德大僧,世上再无任何人知晓我们的存在,不知这看似荒僻古老的灵塔之后,还藏着这样一段延续了百年的、沉重而神圣的守护之约。我们就像沉入万丈水底的巨石,默默承受时光的冲刷,寂寞与孤独常伴,等待那或许永远不会发生的触碰。只有金佛自己寻来,感应牵引,方才是真正的‘机缘得道’,天命所归,也方能开启下一步的缘法。任何人为的寻找或强求,皆属妄念,只会偏离正道。”
听到这里,桑吉、阿娜尔和影枭彻底恍然大悟!心中如同拨云见日,豁然开朗,之前所有的迷雾、所有的巧合、所有的困惑瞬间都有了答案,却又同时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甸甸的感动与震撼所淹没!这震撼来自于时间的重量和信仰的深度。
原来这一切!这所有看似偶然的际遇,这所有艰辛曲折、血泪交加的历程,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深邃的布局和如此漫长而孤独的等待!从当年自己深受皇恩却因洞察危机而毅然携金佛离开漠北朝廷权力核心,隐遁于茫茫世间,如同一粒尘埃飘零四方。
代代相守,而得以为之!这八个字,此刻重若千钧,充满了令人鼻酸泪下的沉重责任与不朽光辉。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任务,这是一份跨越生死的承诺,一份超越时空的传承。
“大师…”桑吉的声音哽咽,再次深深拜服下去,额头几乎触碰到冰凉的青石地面,声音带着无比的谦卑与惶恐,“晚辈…晚辈不知何德何能,竟能承载如此重托…一路走来,牺牲良多,尤愧对石磐兄弟…我等…我等只怕力有未逮,根器浅薄,有负先辈之望,有损圣物之灵…”
老僧缓缓摇头,脸上露出慈悲而宽慰的笑容,伸出那只布满老茧、枯瘦如柴却异常稳定的手,虚扶了一下:“起来吧。孩子,缘起性空,妙不可言。世间万相,皆因缘和合而生。牺牲,亦是一种圆满,是通往彼岸的渡船,是成就功德的资粮。你等能历尽艰险,穿越重重劫难,至此灵塔之前,金佛无恙,灵性未泯,这本身已证明了一切。金佛择主,不会错。它选择了你,便是认可了你的心性、你的缘法、你的愿力。如今,你们已明前因,知使命,那么下一步…”
桑吉立刻抬头,抹去眼角的泪水,将悲伤与惶恐化为坚定的力量,急切而无比恭敬地问道:“恳请大师指点迷津!我等该如何前往那灵鹫峰?又该如何找到并叩开菩萨洞之门,拜见守护洞窟的大师伯?”
老僧的目光再次投向山谷之外,那云雾缭绕、山峦叠嶂、气象万千的五台深处,缓缓道,声音带着一丝缥缈,仿佛在描述一个梦境:“灵鹫峰菩萨洞,乃五台山最为殊圣亦最为险峻奇绝之处,是文殊菩萨显圣的重要道场,常人难至,其路径早已湮灭于荒草荆棘、险崖迷雾之中数百年。菩萨洞更在峰顶绝壁之上,非有缘者,不得其门而入。即便侥幸找到峰下,仰头望去,只见云雾缭绕,绝壁千仞,光滑如镜,飞鸟难栖,若无指引,亦只能望洞兴叹,不得其门而入。”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聚焦在桑吉身上,那眼神似乎能看透他体内的每一丝变化,感受到他与金佛之间那无形的联系:“不过,你既得金佛认可,与之气息相连,命运交织,又经…敦煌那位高人点化,开启般若智慧,心中与金佛、与此山圣境当有更深层次的感应。不必过于焦虑路径,放下执着,遵循金佛的指引,静心感应,它会如同归家的向导,在你心湖中映照出正确的方向。心之所向,即是灵山。切记,信为道元功德母。”
“至于我那师兄…”老僧脸上露出一丝极其复杂、混合着尊敬、怀念与些许无奈的笑意,“他法号‘迦那格西’。迦那者,乃‘一切智’之意。其性子与我这般扫地迎客、絮絮叨叨截然不同。他自少年时便更具慧根,性喜寂静,寡言少语,能于定中七日不起。枯守那冰冷洞窟一甲子岁月,不言不语,不迎不送,餐风饮露,如同一块冰冷的岩石,与洞中法器、经卷、铜炉为伴,心似寒潭,映照万物而不动。但他的修为,深不可测,尤在先师所传诸多密法之上,已近不语之境。他认得金佛的气息,也认得…先师传下的独门密印。”
老僧稍微凑近一些,压低声音,语气变得极其郑重,详细说道:“你只需寻至洞前,无论洞门如何显现——或为藤蔓遮掩,或为山石虚掩,或甚至看似一片光滑石壁——不可擅闯,不可喧哗,更不可动武。需以《文殊礼赞》之古老音调,面向洞门,清晰而恭敬地诵念‘贡噶坚赞’师父名号三次,让声音平和地传入洞中,如同叩门。随后,即刻结此印——”他一边说,一边极其缓慢而清晰地用那双枯瘦却异常灵活的手,演示了一个复杂而有力、蕴含无尽奥秘的手印,手指纠结盘绕如金刚,蕴含着无上的力量与威严,“此乃‘大威德金刚根本印’,将此印结于胸前,心念与印相合,意守丹田,默诵三遍‘嗡,班杂尔格日格,吽呸。’如此,他自会知晓来者是谁,所为何事,洞门…方会为你们开启。”
说完这些至关重要的信息,老僧仿佛终于完成了一件毕生最为重要的使命,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连那佝偻的腰背似乎都挺直了些许,眉宇间那份沉重如山的责任感渐渐化为一抹淡淡的、解脱般的宁静。他不再多言,又重新默默地拿起了那把巨大的、陪伴了他无数岁月、手柄已被磨得温润如玉的扫把,缓缓地、继续他一甲子如一日的、单调却神圣的扫塔工作,沙…沙…沙…的声音再次响起,节奏平稳而安详,却比之前似乎轻快了许多,仿佛真的卸下了万钧重担,每一步都踏在圆满的路上。
桑吉三人站在原地,久久无法移动,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清明、沉重、感激动容与无比坚定的使命感。一幅跨越百年的宏伟守护画卷在他们面前彻底展开,历史的厚重与先辈的牺牲如山般压在肩头,却又化作了无穷的动力,血液仿佛都在为之沸腾。前方的路虽然依旧艰难险阻,迷雾重重,强敌或许仍在暗处窥伺,但终于有了明确的方向和希望的灯塔。那不仅仅是一个目的地,更是一个精神的归宿,一个承诺的终点。
他们对着老僧那再次沉浸于扫地中的、平凡而伟大的背影,再次深深一拜,这一次,包含了无尽的感激、郑重的承诺与发自灵魂深处的崇高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