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秘道探幽 静待机缘(1/2)
密道洞口开启的瞬间,仿佛开启了一个尘封百年的叹息。那股积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冰冷刺骨且异常干燥的寒风,如同沉睡地底的古龙吐息,猛地扑面而来。风中夹杂着岩石深处特有的凛冽、古老药草挥发出的淡淡苦涩幽香、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金属矿物的冷冽气息,几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带有历史厚重感的氛围。寒风吹得桑吉和阿娜尔手中的火烛一阵剧烈摇曳,火苗被拉扯成细长的蓝色弧线,几乎熄灭,光影在狭窄的通道壁上疯狂乱舞,仿佛惊醒了无数蛰伏在黑暗中的、肉眼看不见的灵体,投下幢幢鬼影,令人心悸。两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这寒意并非仅仅源于物理上的低温,更是源于对这未知深渊的本能敬畏,以及对那可能长眠于此的守洞人灵魂的莫名感应。
借着摇曳不定、忽明忽暗的火光向里望去,密道的真容逐渐显现。它并非他们最初设想的一个小小储藏暗室,而是一条明显向下倾斜、幽深不知几许、仿佛直通地脉深处的天然岩缝。岩缝显然经过人工精心修凿拓宽,内壁相对规整,铲痕依稀可辨,但依旧狭窄逼仄,最宽处也不过堪堪容一人侧身通过,有些地段甚至需要低头弯腰才能前行。那持续不断、带着嘶嘶轻响的风,正是从这深不见底的黑暗尽头吹来,冰冷而稳定,像是一条地下暗河的呼吸,明确无误地证明着这条通道并非绝路,它的另一端必然与外界某处、或许是某个更隐蔽的山谷或裂隙相通。
“这风…又冷又干,这通道好像深不见底。”阿娜尔下意识地紧了紧早已破烂的衣领,声音在狭窄压抑的通道里产生回响,显得有些空洞而闷塞。
桑吉将烛火尽量向前伸,眯起眼睛努力向黑暗深处望去。跳跃的火光所能照亮的前路不过数丈之遥,光线如同被黑暗吞噬般迅速衰减,再远处便是纯粹得令人绝望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浓稠黑暗。“嗯,”他沉声应道,声音在岩壁间碰撞,“风势稳定,通道绝非死路。看来迦那格西上师当年,或许就是通过这条密道,在极其必要的时候与外界保持某种最低限度的、不为人知的联系,比如观察星象变化,或是接引无根之水。又或者…”他顿了顿,一个更庄重也更悲凉的念头浮现,“上师在感知自己大限将至时,为了彻底不玷污圣洞的清净,可能就是循着此道,悄然离开,去寻找一个属于他自己的、最终的寂静涅盘之地…”
这个想法让桑吉的心情变得格外沉重,仿佛触摸到了那位孤独守护者最后的决绝与高洁,但也因此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念——绝不能辜负这份跨越生死的托付。他们重新退回主洞室,相比密道那偌大的洞室此刻给人一种奇异而珍贵的安宁感,尽管依旧空旷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但相比于密道的逼仄与未知,这里已然是心灵的庇护所。
眼下最紧迫、最核心的任务,无疑是开始修复金佛。然而,这谈何容易?他们虽然拥有了迦那格西上师以生命刻下的“四密炼法”口诀,但那寥寥数百字,却字字珠玑,蕴含无穷奥义,充满了深奥的密宗专属术语、象征性的隐喻以及需要师承心授才能理解的关窍。对于桑吉和阿娜尔而言,桑吉虽得索南上师打下根基,又于五台山下有所顿悟,阿娜尔虽通心法秘术,但对于这种涉及心神与宇宙能量共鸣、需要极高修为和精准仪轨的无上修法,他们依然是彻头彻尾的门外汉。这绝非简单的工匠修补鎏金,而是直指心性、调动天地、关乎气运的宏大法事,任何细微的偏差,都可能不仅导致修复失败,更可能引发能量反噬,甚至惊动不可知的存在,后果不堪设想。
桑吉深知,越是面对如此宏大而未知的挑战,心性的稳定就越是根本。他想起扫塔老僧那句“信为道元功德母”,想起张真人所言“持心守正”,一切成就皆从安心开始。心若如湍流,何以映照明月?
他走到洞室中央,看着那沉默如山、承载着历史重量的青铜炉鼎,以及穹顶上那些“飞天”,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对阿娜尔说道:“阿娜尔,你看,我们已置身这绝壁之上的秘洞,外界纷扰、追兵威胁,暂且都被那扇石门隔绝。此时此刻,恐怕就算我们最终力竭寂灭于此,化为白骨,也未必会有人知晓。既然如此,所有的焦虑、恐惧、彷徨,都不过是消耗心神的妄念,于事无补。一切殊胜之功,皆从静定中生。让我们先彻底安定下来,如同迦那格西上师在此寂修行一般,将这里视为我们暂时的栖息之地,也是我们证悟使命的无上道场。”
阿娜尔望着桑吉在星光照耀下显得格外沉静而坚定的脸庞,他眼中那如同古井深潭般的光芒,具有一种奇异的感染力。她心中的慌乱、对未来的不确定性,也在这份沉静中渐渐沉淀下来,她爱着桑吉,心早已归属于他。是啊,绝境或许亦是净土,无路可退,反而能让人看清唯一的前路。她深吸一口洞内清凉的空气,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两人开始像经营一个真正的家一样,盘算接下来需要一步步完成的琐碎却又至关重要的事情。首要的,自然是彻底探明这条神秘密道的尽头究竟通向何处,这不仅关乎对所处环境的完全掌控,或许也能发现一些意想不到的资源,甚至是一个心理上的退路象征。其次,生存是修行的基础,必须立刻清点所有现有物资,尤其是维系生命的食物和饮水,精确计算存量,制定最节省的补给计划,看看他们究竟有多少时间可以用来尝试修复金佛。第三,也是最核心、最耗费心力的,就是必须尽快沉下心来,参悟、理解、消化贡噶上师留下的“四密炼法”刻文,将其从晦涩的文字转化为可以一步步执行的、清晰的仪轨步骤。最后,是一个遥远却必须思考的问题:如果万一,苍天见怜,他们真的侥幸成功修复了金佛,那么之后呢?是继续留在此地守护,还是设法将其送回某个寺院?或是遵循某种更深层次的指引?他们自己,又将何去何从?
这四个问题,如同四道连环锁,环环相扣,而第一个探索密道,似乎是目前唯一能够立刻着手、并且相对容易取得进展的突破口。
决心已定,立刻行动。两人首先协力,将密道内堆放的、用厚实油布严密包裹的物资,一件件小心翼翼地搬运到主洞室内一个相对干燥、避风的角落。解开一层层油布,仿佛揭开历史的封条,里面的物资保存得出乎意料的好,显然是迦那格西上师精心准备的。
清点过程,既让人惊喜,又不禁心生酸楚与敬意。里面果然分门别类、整齐有序地存放着修复金佛所需的一切:不仅有成色极佳、分量十足的小金锭、银块,还有色彩绚丽、纯净无瑕的琉璃、温润如玉的砗磲、纹路奇妙的玛瑙、殷红如血的赤珠、晶莹剔透的琥珀等“七宝”;有已经研磨成极细粉末、药香扑鼻的红景天、雪莲花、百年灵芝等“五药”;有密封在精致小陶罐里、保存完好的蜂蜜、冰糖和耐储存的干酪“三甜”;还有数包用不同颜色布袋分装的特制合金矿粉,显然是用来弥补金佛历经劫难后可能产生的材质损耗。此外,还有好几大罐密封严实、气味清冽纯净的灯油,足够长时间点燃,以及一些具有辟尘、净气、安神作用的特制香块。
更让他们感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的,是在一个单独的、干净的包裹里,整整齐齐叠放着几套崭新的、质地柔软而厚实的棕色粗布僧服和保暖的棉布内衬,尺寸看起来正合他们身形。这显然是迦那格西上师为自己准备的备用衣物,或许也曾期待过有同道前来,如今却阴差阳错,成了给予这两个衣衫褴褛的后来者最实在的庇护与尊严。最令人感动的是几个硕大的、用泥封密封的陶罐,抱起摇晃,里面传来清澈的水声,打开一看,是甘甜凛冽的山泉水,保存得极好,没有丝毫异味,这无疑是生命之源。
仔细清点完所有物资,两人心中稍安。这些水和有限的食物,如果极端节省,精打细算,或许能支撑他们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这一个月,就是他们唯一的、宝贵的机会窗口。
接着,他们开始着手布置修炼前最重要的准备工作,营造一个如法如仪的修行环境。按照佛教密宗严格仪轨和刻文中的暗示,他们首先怀着无比虔敬的心,将一路舍命护送的阎魔德迦金佛,极其庄重地请出药筐,用干净的细布轻轻拂去一路的风尘,然后将其安放在中央那尊古老铜炉正前方、一块特别光滑平整的石板上,视为临时的佛龛。当金佛脱离包裹,在洞内星光照耀和周围烛火共同映衬下,它那忿怒与慈悲交织的法相,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沉默中仿佛蕴藏着即将苏醒的无边力量。
然后,他们从物资中细心找出可以代表“五供”:涂香、鲜花、烧食、净香、明灯和象征“七珍八宝”:用小金锭、银块代表金轮、神珠宝等,用各类宝石象征其余珍宝,严格按照简易坛城的布局方位,精心摆放在金佛四周,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却无比庄严、充满虔敬能量的供养曼荼罗。当最后一盏代表“明灯”的油灯被点燃,柔和的光晕笼罩着金佛和供品时,整个原本空旷冰冷的洞室,仿佛瞬间被注入了一种神圣、肃穆而温暖的磁场,连空气都变得沉静下来。
完成这一切庄严的仪式后,他们将那个一路相伴、承载了无数记忆、早已破烂不堪的药筐中的剩余物品,一些应急的草药、所剩无几的火折、几件杂物等也仔细整理出来,归类放好。然后,两人重新背上空药筐,带上那根由无数布条拧成的、曾在悬崖边救过他们性命的简易绳索,重新点燃两支粗大的、耐燃的蜡烛,深吸一口气,相互对视一眼,眼中充满了决然与探索的渴望,再次毅然走向那条幽深莫测的密道。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仓皇的闯入者,而是带着明确目的的探索者,要去揭开这菩萨洞最后的秘密,去丈量他们可能存在的、与外界相连的微弱脉搏。
踏入密道,气温骤降,仿佛一步从温带跨入寒带,空气的流动也更加明显,带着“嗖嗖”的声响。通道初始段持续向下,坡度颇陡,脚下是天然形成的粗糙岩石,布满了棱角,需要格外小心,偶尔甚至需要手脚并用来保持平衡。桑吉持烛在前,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谨慎,一手高举蜡烛尽力照亮前方,另一只手则不断触摸、试探着前方的岩壁和地面,阿娜尔紧随其后,努力克服着对黑暗和未知的恐惧,紧张地观察着四周的一切细微动静和异常之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