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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京州四虎(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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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案组会议结束后,尽管各方心怀鬼胎,但“追查斗笠人”这一明面目标,却像一块被抛入浑水的磁石,瞬间吸引了所有或明或暗的势力。警察局的暗探、中统的眼线、军统的外围人员,以及被悬赏吸引来的江湖混混、地痞无赖,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纷纷涌向四平街、北市场、奉阳大街等黑市交易活跃的区域,布下了一张看似严密、实则漏洞百出的大网。

然而,正如郑少真所预料的那般,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斗笠”这一显着特征时,那个隐藏在斗笠下的真实面孔,反而获得了在阴影中悄然活动的机会。再高明的潜行者,也难以完全摆脱所有方向的视线,但当这些视线被一个刻意制造的标识所吸引时,真正的本体便有了金蝉脱壳的可能。

黄昏时分,一辆黑色的奥斯汀轿车,挂着行署机要部门的特殊牌照,平稳地驶出戒备森严的盛京城南门。站岗的士兵看清车牌和司机递出的通行证后,未加仔细盘查便予以放行。车内,秘书总长郑少真独自驾驶,他穿着一身深色呢子大衣,戴着金丝眼镜,面色沉静如水,目光透过镜片望着前方逐渐荒凉的土路,谁也看不出他内心正翻涌着怎样的波澜。

车行约莫半个多小时,离开了平原,驶入了一片丘陵地带。卓望山并不高峻,在暮色中呈现出一片沉郁的黛青色。山道崎岖难行,轿车最终停在了半山腰一处相对平坦的地方。郑少真熄火下车,山风立刻裹挟着深秋的寒意扑面而来,吹动着他略显花白的鬓角。他环顾四周,只见荒草萋萋,断壁残垣,远处山顶,一座辽代的无垢净光白塔孤寂地矗立在苍茫暮色中,塔身布满风霜侵蚀的痕迹,仿佛一位沉默的历史老人。

他并没有立刻上山,而是先在山脚下的废弃村落遗址边缘踱了几步,看似在勘察地形,实则在确认有无跟踪。确认安全后,他才沿着一条被荒草掩盖大半的小径,向山顶走去。脚步沉稳,但每一步都踏在破碎的砖石和枯黄的落叶上,发出窸窣的声响,在这荒山野岭中显得格外清晰。

来到山顶白塔之下,塔身的浮雕已在岁月和战火中模糊不清。他在塔基旁转了几圈,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可能藏匿观察者的角落。残阳如血,将白塔和他的身影拉得老长,投射在斑驳的塔壁上。最终,他定了定神,走向白塔旁那座仅剩几堵残墙、屋顶早已坍塌的小庙。

庙内,残破的佛像蒙着厚厚的灰尘,蛛网遍布。郑少真站在庙堂中央,面对着空无一物的佛龛,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吟诵某种暗号,声音不高,却在这寂静的废墟中清晰地回荡:

“烽烟散尽墨岩青,辽塔残碑记旧盟。”

话音落下片刻,庙内那扇通往后面仅存半间僧房的破木门后,传来了一个低沉而浑厚,带着金石之音的对接:

“山头寺晚钟声寂,无垢庭前夜月明。”

吱呀一声,木门被从内推开。一个身影迈步而出。此人身材极为魁梧健硕,肩宽背厚,站在那里便如一座铁塔,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他并未戴着往日那顶标志性的斗笠,露出一张棱角分明、面色黝黑的脸庞。浓眉如墨,眼若寒星,开阖之间精光闪烁,眉宇间凝聚着一股历经沙场、睥睨一切的英武气概。虽然穿着普通的青布短褂,但那份沉稳如山、动如雷霆的气势,却如何也掩盖不住。

这人,正是那个令专案组焦头烂额、多方势力苦苦寻觅的“斗笠人”!他本名霍震霄,名字便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其授业恩师,乃是清末最后一位武状元的亲传弟子,一身内外兼修的功夫已臻化境,尤其擅长八极拳,动起手来刚猛暴烈,有“崩憾突击”、“贴身靠打”之威。不仅拳脚功夫冠绝一时,枪法更是出神入化,百步穿杨并非虚言。在冷兵器与热兵器交替的时代,霍震霄可谓是民国武林中一顶一的实战高手。

而郑少真,则是他歃血为盟、换过帖子的拜把子大哥。他们兄弟总共四人,当年在北平、天津一带闯荡时,因手段高强、行事仗义,被江湖人并称为“京州四虎”。老大郑少真,擅谋略,工于心计,一直跟随何箴,隐于官场,身居高位;老二便是这霍震霄,武功最高,性情刚烈,主要负责处理那些需要武力解决的“棘手问题”;老三沈千帆,精于算计,长袖善舞,在重庆经营着不小的生意,明里暗里为他们提供资金和洗钱的退路;老四韩云峰军人出身,不幸在抗战中阵亡。

“大哥,你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急事?”霍震霄声音洪亮,即便刻意压低,也带着金属般的质感。他侧身将郑少真让进那间勉强可以遮风避雨的残破僧房。房内陈设极其简陋,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一个摇摇欲坠的木桌和两条长凳,角落里堆着一些干粮和清水。

郑少真在凳子上坐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神色凝重:“北塔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霍震霄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粗瓷碗给郑少真倒了碗水:“知道了。那个和尚不是我们的人,但这件事现在满城风声鹤唳,都在找那个你。”霍震霄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一群无头苍蝇。”

“正因为如此,你不能再以那身打扮出门了,太显眼,目标太大。”郑少真接过水碗,却没有喝,目光直视霍震霄,“而且,你要记住,金佛丢失,并非我们所为。我们做的事情,图财但不害命,只是利用僧人找到一些对我们有用的、前朝遗留的古籍或者文物罢了。现在这盆脏水,不能引到自己身上。目前国共战事一触即发,盛京是战略要地,迟早要成为风暴眼,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说着,郑少真从大衣内袋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放在木桌上,推开,里面是五根黄澄澄的“小黄鱼”,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拿着这些,尽快离开盛京,南下去重庆找老三。我已经跟他通过密电打过招呼,他会安排你的落脚之处。盛京这盘棋,我们暂时不要再下了。”

霍震霄看着那五根金条,黝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沉默了片刻,伸手将金条拿起,掂了掂份量,然后毫不犹豫地揣进了自己的怀里。“大哥的心意,贤弟明白。”他顿了顿,话锋却陡然一转,“但是,大哥,就这么走了,我实在有些不甘心。”

他眼中闪过一丝炽热的光芒:“金佛既然有人敢盗,而且手段如此高明,说明这背后牵扯的势力绝不简单。这尊阎魔德迦金佛,你我都是知道的,绝非普通宝物。传说元代时,一位得道高僧曾借助金佛修炼无上密法‘阎魔德迦神功’,据说能沟通幽冥,降妖除魔,具有不可思议的威力。虽然传说未必尽实,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如此重宝,既然在我们眼皮底下被人盗走,我们何不将计就计,来个黑吃黑?”

他向前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语气中充满了诱惑与野心:“大哥,你想,如果我们能在所有人之前找到金佛,将它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这不仅仅是财富,更可能是一件能助大哥在乱世中扶摇直上的‘神器’!老三在重庆需要打通各方关节,有了它,我们兄弟三人,何愁不能在这乱世中占据一席之地,甚至……开创一番局面?”

他见郑少真眉头微蹙,似在权衡,又补充道:“大哥放心,我之所以总是以斗笠出行,就是为了制造一个明确的靶子。如今,所有人都认定了‘斗笠人’这个身份,我只要脱下这身皮,换回本来面目,混入茫茫人海,谁还知道我是谁?盛京城百万人口,他们去哪里找我霍震霄?明面上的调查,让林政涛、徐文昭那些蠢货去忙活,我们在暗处,反而更容易得手。”

郑少真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粗糙的桌面。霍震霄的话,无疑说到了他内心最深处的野望。他甘冒奇险,在日伪时期就暗中与多方周旋,爬上今天这个位置,难道仅仅是为了做一个仰人鼻息的秘书长吗?乱世出英雄,他也渴望更大的权柄,更广阔的舞台。这尊神秘的金佛,或许真的是一个契机。

良久,他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二哥既然有这个想法,我也不再反对。你说得对,机会难得。那你就暗中调查,务必小心谨慎,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暴露身份,更不可轻易动用武力。我会在权限范围内,尽可能给你提供一些信息和便利。但是,”他语气转为严厉,“记住我们的底线,金佛虽好,但性命和大局更重要。一旦事不可为,立刻抽身,按照原计划南下,不可恋战!”

“大哥放心!震霄晓得轻重!”霍震霄抱拳一礼,眼中闪烁着兴奋与自信的光芒。

就在郑少真与霍震霄在卓望山荒塔下密谋的同时,盛京城内,另一场围绕着金佛的暗流也在汹涌澎湃。

“蓬莱春”酒楼那夜的密谈之后,马如龙与花蛇姐的行动效率惊人。英九堂的势力网络被彻底激活,如同一条苏醒的巨蟒,将其触角伸向了盛京城的每一个阴暗角落。不同于警方大张旗鼓的地毯式排查,英九堂的打听更加隐秘,更加具有针对性。他们不问“斗笠人”,只问“新货”、“硬货”,特别是带有藏式风格或宫廷印记的金银法器。赏格也高得吓人,足以让任何知情者怦然心动。

花蛇姐坐镇英九堂总坛,一处位于北市场深处、门脸寻常、内里却极其奢华宽敞的四合院。她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贵妃榻上,听着手下几个大掌柜的汇报。她手中把玩着一支象牙烟嘴,烟雾缭绕中,那双媚眼却锐利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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