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什么也改变不了(2/2)
往回走的路上,更惨的景象撞进眼里:巷口的电线杆上,绑着个中年男人,的声响,男人的惨叫声越来越弱,日军却在旁抽烟说笑;墙根下,三个日军围着个老人,一个用刺刀割他的耳朵,一个用手指挖他的眼睛,老人的血顺着脖颈流进衣领,日军却把割下的耳鼻在手里抛来抛去,像玩玩具;还有个妇女被按在地上,日军把她的孩子放在旁边,用枪指着孩子的头,逼妇女看着——“砰”的一声枪响,孩子软软倒在雪地上,妇女疯了似的扑过去,被日军一刀刺穿胸膛,尸体重重摔在孩子身上。
“走!快撤!”李胜咬着牙,拽着狙击手往回跑,再看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开枪暴露位置。回到藏兵洞时,他刚开口,声音就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谷寿夫的兵在郊外搞集体屠杀,浇汽油烧人,还把人头挑在枪上逛大街……巷子里,他们把人绑在电线杆上烧,割耳鼻、挖眼睛,连三四岁的孩子都不放过……”
他的话没说完,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士兵突然捂住脸哭出声:“我哥就在朱雀大街当学徒,他肯定……肯定也被抓去了……”老陈坐在滑橇上,手里的帕子掉在雪地上,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绝望,嘴唇哆嗦着:“朱雀大街的张婶,她儿子才十二岁,昨天还来问我要过修鞋的钉子……怎么就……”
郑凯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肩膀抖得厉害——他想起老家的妹妹,今年也十二岁,要是落在谷寿夫的兵手里,后果不敢想。他突然抬起头,声音里满是崩溃:“我们挖地道、守防线,到底有什么用?谷寿夫的兵还在杀人,还在烧房子,我们连眼皮子底下的暴行都拦不住,什么也没有改变!”
陆铭凡走到洞口,望着城内方向——黑烟裹着火光,连飘落的雪都被染成灰黑色,远处的惨叫声顺着风飘过来,像无数根针,扎在他心上。他想起前世史书里“谷寿夫第六师团,南京大屠杀主犯之一”的记载,那些冰冷的文字,此刻全变成了鲜活的画面:被坦克扫射的人群、火里挣扎的躯体、挑在枪上的人头、电线杆上燃烧的生命。
更让他窒息的是——他曾以为自己是“变数”。穿越前在国防科技大学的沙盘前,他推演过无数次南京保卫战的战术,笃定能靠纵深防御、地道爆破改变战局,可真站在这片土地上才发现,个人的力量在战争机器面前如此渺小。他没能挡住谷寿夫的部队,没能护住城内的百姓,甚至连小陈的母亲都没能保住。这份愧疚像冰水,从头顶浇到脚底,让他几乎站不稳。
“是没有改变。”陆铭凡转过身,声音平静却带着千斤重的无力,“可我们要是放弃,谷寿夫的兵会更快攻到下关,更多老百姓会被浇汽油、被活烧。我们守在这里,至少能拖一天时间,让下关的人多过一个是一个;我们挖地道炸指挥部,至少能让谷寿夫少几挺机枪、少几个刽子手。”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工兵铲,递到郑凯面前,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继续挖,挖通了,我们就能突围去下关——就算救不了所有人,至少能多护一个。现在的无力,总比放弃后一辈子的后悔强。”
郑凯接过工兵铲,抹了把脸,脸上的泥与泪混在一起,重新钻进地道。“咚、咚”的凿土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沉、更急,像在跟远处的惨叫声较劲。小陈把母亲的帕子贴身揣好,也跟着爬进地道,声音带着哭腔却格外坚定:“连长,我帮你递楔子,多挖一步,就能早一天炸了谷寿夫的指挥部。”
傍晚时,李胜又去了一次城内,这次只带回一个浑身是伤的少年——少年是从集体屠杀的坑里爬出来的,身上的衣服被烧得只剩碎片,伤口结着黑痂。他躺在地上,气息微弱,断断续续地说:“他们……他们把人推进坑,用机枪扫,我躲在死人堆我娘、我爹,都被推进坑了……”
陆铭凡蹲在少年身边,把自己的棉衣脱下来盖在他身上。指尖抚过少年身上凝固的血痂,他想起后世纪念馆里那些遇难者的照片——每个名字背后,都是这样撕心裂肺的苦难。他曾想改写历史,却发现自己连一场屠杀都阻止不了,这份无力感,比城墙上的炮火更让他难熬。
雪又开始下了,落在少年的伤口上,他却没觉得冷,只是睁着眼睛,望着城内的方向,像在寻找什么。藏兵洞里的灯光晃着,映着士兵们的脸,每个人眼里都有红血丝——他们知道,城内的暴行仍在继续,他们什么也改变不了眼下的悲剧,可地道还得挖,防线还得守,因为多撑一天,就可能多一个人活下来。
夜色渐深,日军的炮声又响了,这次是朝着下关的方向。陆铭凡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的火光,风里的惨叫像鞭子,抽在他身上。他曾以为自己是来“救世”的,却发现自己不过是这场悲剧里的一粒尘埃——地道还在挖,防线还在守,可城内的血还在流,什么也没有改变。
雪落在城墙上,“簌簌”的声响里,远处的惨叫仍未停歇。陆铭凡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至少,他还能挖完这条地道,还能炸了日军指挥部,还能再护着这些人,多撑一天。
哪怕,什么也没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