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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风起青萍.(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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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浓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沉沉地压在“新杭”营地残破的轮廓上。海风似乎也屏住了呼吸,只留下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以及空气中愈发清晰的、混合了焦土、血腥、草药与某种不祥预感的、粘稠的咸腥。

沈清辞靠在冰冷的石墙上,掌心紧握着萧景珩冰凉的手指,仿佛那是连接着现实与虚幻、生与死的唯一锚点。刚才那阵突如其来的、充满警告与危险意味的混乱“波动”,虽然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却在她本就紧绷的神经上,狠狠划下了一道带血的刻痕。不是幻觉。那种强烈的、直击灵魂的惊悸与不祥,太过真实。

是“星辉”共鸣带来的模糊预警?还是她精神过度耗损下,对无形危机的敏感?抑或是……某种她尚不能理解的、与这片土地、这片海洋、乃至与“星骸”之力更深层联系所传递的信息?

无论是什么,她都宁可信其有。

赵霆和周沧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进了石屋。赵霆腿伤未愈,脸色在昏暗的油灯下显得格外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刀。周沧则浑身带着夜露的湿气,脸上是赶路的潮红和一丝被紧急召唤的凝重。

“夫人!何事?”赵霆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金属般的硬度。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用最简洁、最冷静的语言,描述了她刚才感受到的、那阵充满“荷兰人”、“兽首旗”、“贪婪杀意”与“危险迫近”的混乱意象波动。她没有说是如何感知到的,只说是“心血来潮,感应不祥”。

赵霆和周沧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难以置信。但没有人质疑。过去几天发生的种种不可思议之事,早已让他们对这位年轻的世子妃产生了某种超越常理的信任与敬畏。

“夫人是怀疑……荷兰人去而复返?而且可能带了帮手?”周沧沉声道,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短刀上。

“不止。”沈清辞摇头,眉头紧锁,“那‘波动’中,除了荷兰人的船帆,还有一种……我从没见过的、狰狞的兽首旗帜,充满了野蛮与掠夺的气息。不像是正规的海军,更像是……海盗?或者,某个与荷兰人勾结的、更加凶残的势力。”

“兽首旗?”赵霆努力回忆着,“末将在东南沿海与倭寇、红毛鬼交手时,倒也见过些海盗旗,有画骷髅的,有画刀剑的,这兽首……难道是盘踞在吕宋、渤泥一带的那些生番海盗?他们有时也会受雇于西番,劫掠商船。”

“无论是谁,来者不善。”沈清辞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决断,“赵将军,立刻传令,全营进入最高戒备!所有岗哨增加一倍,尤其是海上了望塔,加派最敏锐的哨兵,配备最好的望远镜!命令所有还能动的人,熄灭不必要的火光,隐蔽行动。周镖头,你的‘海鹞’,还能出海的船,立刻全部派出,不用走远,就在附近礁盘、岛屿阴影处潜伏,作为海上耳目,一旦发现任何不明船只靠近,立刻以焰火、响箭示警,但绝不可接战,立刻撤回!”

“末将(属下)遵命!”两人齐声应道,转身就要去布置。

“等等。”沈清辞叫住他们,目光扫过昏迷的萧景珩和沉睡的孩子,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痛楚与决绝,“赵将军,周镖头,若……若事不可为,强敌真的势大难挡,我命令你们,不必死守,立刻组织还能走的人,带上世子爷和我的孩儿,从南边‘月牙湾’的密道撤离,前往‘圣岛’方向。这是命令,不是商量。”

赵霆浑身一震,猛地抬头,虎目瞬间红了:“夫人!末将誓与‘新杭’共存亡!岂能……”

“我要你活着!”沈清辞厉声打断,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活着,保住世子爷的血脉,保住‘新杭’最后的种子!你死了,谁来带他们走?谁来为死去的兄弟报仇?记住,这不是怯懦,是留下火种!执行命令!”

赵霆死死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最终重重抱拳,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遵命!”

周沧也深吸一口气,重重顿首。

两人再次匆匆离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夜色中。石屋内,只剩下压抑的寂静,和三个人(或许还有那两件微光器物)细微的呼吸声。

沈清辞瘫坐在木墩上,只觉得浑身的力量都被抽空了。刚才那番决断与命令,几乎耗尽了她最后的心力。腹部的伤口和下体的坠痛,在紧张情绪的刺激下,再次变得鲜明而尖锐。她闭上眼,额头抵在冰冷粗糙的石墙上,试图平息脑海中翻腾的惊涛骇浪。

她怕吗?怕。她只是一个刚经历生产、重伤未愈、又失去了大部分依仗的普通女子。面对可能到来的、未知而强大的敌人,面对“新杭”再次陷入战火的惨烈前景,她如何能不怕?

但她不能怕。至少,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出来。她是“新杭”此刻的主心骨,是萧景珩的妻子,是孩子的母亲。她的恐惧,会像瘟疫一样传染给每一个已经濒临崩溃的人。

外面,营地并未因她的命令而立刻陷入混乱。相反,一种更加压抑、更加有序的紧张气氛,如同无形的波纹,迅速蔓延开来。火光被有组织地熄灭或遮掩,只留下必要的岗哨灯火。修补工事的敲打声停止了,伤兵营里的呻吟也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士卒们压低声音的传令,是武器出鞘、弓弦绷紧的细微摩擦声,是巡逻队更加密集、更加警惕的脚步声。

赵霆和周沧的执行力毋庸置疑。这座刚刚从血火中挣扎出来的营地,如同受伤的猛兽,再次绷紧了肌肉,竖起了毛发,准备迎接可能到来的、更加残酷的撕咬。

时间,在死寂的紧张中缓慢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像钝刀子割肉。沈清辞强迫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她重新拿起皮卷,试图用“阅读”来分散注意力,平复心绪。但这一次,那些流转的“星辉”似乎也受到了外界无形压力的影响,变得有些躁动不安,难以捕捉。

她只能放弃,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到自身。内息依旧空空如也,但或许是刚才那碗浓药的效力,又或许是极度紧张下身体分泌的某种本能,她感到一股微弱却顽强的热力,正从小腹深处缓缓升起,虽然无法汇聚成内力,却也在一点点驱散着四肢百骸的冰冷与僵硬。

她必须好起来,必须尽快恢复哪怕一丝自保和行动的能力。否则,一旦最坏的情况发生,她将成为拖累,而不是助力。

就在她凝神内视,尝试引导那丝微弱热力温养经脉时,一阵极其轻微、却与营地压抑气氛格格不入的、类似夜鸟扑翅的声音,突然在石屋窗外响起!

不是海鸟。这个季节,这个时辰,海边很少有夜鸟活动。而且,那声音太近了,也太……刻意了。

沈清辞浑身汗毛倒竖,几乎是本能地,左手闪电般探出,抓起了放在手边、用来削木炭的一柄短小却锋利的匕首!右手则猛地将熟睡的孩儿揽入怀中,用身体挡住!

丁嬷嬷也惊醒了,惊恐地看向窗口。

“吱呀——”

那扇本就破损、只用木条勉强钉住的窗户,竟被从外面,无声无息地,推开了一道缝隙!一道黑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落在地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借着石屋内仅存的一盏昏暗油灯,沈清辞看清了来“人”。

那是一个极其瘦小、佝偻的身影,裹在一件破烂不堪、颜色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深色斗篷里。看不清面容,只有兜帽下两点幽绿色的、仿佛猫眼般的微光,在黑暗中闪烁。这“人”身上,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海藻、鱼腥、泥土和陈旧血迹的怪异气味,却没有寻常人类或动物的体温与呼吸声。

不是“鬼面”战士,也不是西番人或荷兰人。这气息……沈清辞心中一动,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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