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血海孤城(1/2)
第一发炮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死神垂涎的狞笑,压过了海盗的嚎叫与守军的怒吼,狠狠砸在“新杭”东门左侧一段本就摇摇欲坠的寨墙之上。
“轰——!!!”
惊天动地的巨响!木屑、碎石、泥土混合着来不及撤离的守军残肢,在火光中冲天而起!烟尘弥漫,那截寨墙如同被巨人啃了一口,出现了一个数丈宽的骇人缺口!破碎的木桩燃起火焰,将缺口映照得一片血红。
炮击的序幕由此拉开。
“轰轰轰轰——!!!”
荷兰战舰侧舷喷吐出连绵不绝的火舌,重型炮弹如同冰雹,接二连三地砸向“新杭”沿海防线。残存的码头彻底化为齑粉,几处刚刚草草修复的胸墙和了望塔瞬间被抹平。爆炸的气浪掀起沙土,混合着硝烟与血腥,形成一片死亡的烟瘴。整个海岸线都在颤抖,在燃烧,在呻吟。
“隐蔽!注意炮火!弓弩手,准备!”赵霆的嘶吼在隆隆炮声中显得微弱,但他拄着木棍,如同钉在墙头的礁石,声嘶力竭地指挥着。守军们死死趴在垛口后,墙根下,感受着大地传来的、令人牙酸的震动,碎石和泥土不断砸落在身上。每一次爆炸,都伴随着压抑的闷哼和惨叫,那是被破片击中或冲击波震伤的士卒。
炮火在持续,但并非盲目覆盖。荷兰人的炮击精准而富有层次,重点轰击寨墙缺口、疑似炮位和人员密集的区域,为海盗登陆艇清理航道,制造混乱。而海盗船的火炮则更加粗暴,夹杂着燃烧弹,将靠近海岸的房屋、窝棚、乃至滩涂上一切可能藏身之处,都化作火海。
“稳住!不要抬头!等他们靠近了再打!”赵霆的嗓子已经彻底嘶哑,他看到数艘海盗小艇,借着炮火和烟幕的掩护,已经冲到了距离海滩不足百步的距离!艇上的海盗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开始用火绳枪和弓弩向岸上零星射击。
“周沧!”赵霆对着身后吼道。
早已埋伏在码头两侧礁石区和几艘半沉废船后的周沧,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和沙土,眼中凶光毕露,对着身边二十余名“海鹞”队员和临时凑集的几十名敢死水手低吼:“放!”
“嗖嗖嗖——!”
数十支绑着浸油布条的火箭,从礁石和沉船缝隙中射向最前面的几艘海盗小艇!火箭的准头并不好,但数量弥补了精度,瞬间点燃了数艘小艇的风帆和船舷!海盗们惊叫着扑打火焰,队形出现了混乱。
“火油罐!扔!”
一个个陶罐被奋力掷出,砸在海盗小艇周围的海面,轰然炸开,燃起一片片漂浮的火焰,暂时阻隔了后续小艇的冲击。几名悍勇的海盗不顾火焰,嚎叫着跳下小艇,趟着齐腰深的海水,挥舞着弯刀和斧头,冲向滩头。
“弩箭!瞄准了射!”
墙头上,幸存的弓弩手趁机探身,瞄准那些在火光中格外显眼的身影,射出复仇的箭矢。几名海盗惨叫着中箭倒下,但更多的海盗已经冲上了海滩,嚎叫着,开始用简陋的木板、甚至同伴的尸体作为掩护,向着寨墙缺口和几处防御薄弱点发起了第一波冲击。
真正的绞肉战,开始了。
“堵住缺口!长枪队!刀盾手!跟我上!”赵霆拔刀在手,一瘸一拐,却率先冲向了那个被炮火撕开的巨大缺口。身后,数十名还能战斗的士卒,发出决死的怒吼,紧随其后。
缺口处,瞬间成了血肉磨盘。明军士卒依靠着断壁残垣,用长枪攒刺,用刀斧劈砍,用身体去阻挡海盗疯狂的冲锋。海盗们则仗着人多势众,凶悍亡命,不顾伤亡地向前涌。刀枪碰撞的铿锵,利刃入肉的闷响,垂死的惨嚎,受伤的怒吼,混杂着硝烟与血腥,构成了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赵霆左劈右砍,接连砍翻两名海盗,但肋下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绷带。一名身材异常高大的海盗头目,手持一柄链锤,狞笑着向他冲来。赵霆举刀格挡,链锤重重砸在刀身上,火星四溅,赵霆虎口崩裂,刀险些脱手,踉跄后退。
“将军小心!”一名亲卫扑上来,用身体挡住了海盗头目紧随而至的一脚,被踹得胸骨塌陷,口喷鲜血倒下。
赵霆目眦欲裂,正要拼死反击,几支弩箭从侧面射来,逼退了那海盗头目。是墙头上的弓弩手在支援。
缺口处的战斗惨烈而胶着,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反复浸透。守军人数处于绝对劣势,且疲惫带伤,全凭一股悍勇之气和背水一战的决心在支撑。不断有人倒下,缺口在缓慢而不可逆转地被海盗挤压、渗透。
与此同时,其他几处防御薄弱点也遭到了猛攻。海盗们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从各个方向尝试突破。守军左支右绌,防线摇摇欲坠。
“放滚木!倒金汁!”王焕的副将(王焕本人重伤未醒)在另一段寨墙上嘶吼。残存的守军将早就准备好的、顶端削尖的滚木推下墙,将烧得滚烫、混合了粪便和毒物的“金汁”兜头浇下。攻墙的海盗惨叫着跌落,但后面的人踩着同伴的尸体,依旧疯狂攀爬。
沈清辞站在箭楼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的手紧紧抓住冰冷的垛墙,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每一次爆炸,每一次防线被冲击的动摇,都像重锤砸在她的心上。她看到赵霆在缺口处浴血苦战,身形摇晃;看到周沧的“海鹞”在海上袭扰,却如同螳臂当车,不断有小艇被海盗的火炮或接舷战击沉;看到守军们一个个倒下,防线在敌人的狂潮中,如同暴风雨中的沙堡,正在被迅速侵蚀、瓦解。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再次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将她吞没。
不,不能放弃。她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剧痛和血腥味让她混乱的头脑为之一清。她是所有人的主心骨,她若先垮了,一切就真的完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分析。敌人势大,正面硬抗绝无胜算。必须制造混乱,必须打击敌人的指挥和士气,必须……想办法拖到“圣岛”使者带回消息,或者……等到那渺茫的、深海之中可能存在的变数。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海面上那艘悬挂着将旗、处于舰队相对靠后位置的荷兰指挥舰。斯特鲁伊森和卡洛斯应该就在那里。还有那个嚣张的“血鲨”德雷克,他的旗舰(一艘改装过的西班牙大帆船)则更加突前,正在用侧舷炮轰击码头区域,并不断放下更多登陆艇。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若能打击甚至干掉敌人的指挥官……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距离太远,营地没有能威胁到那些大船的重炮,周沧的“海鹞”也绝无可能靠近。那么,就只能从内部制造混乱,或者说……利用敌人内部的矛盾?
她想起昨夜那神秘访客的手势,想起皮卷中关于“星骸”之力“共鸣”与“扰乱”的模糊意象,又想起怀中那枚光芒黯淡的幽蓝晶石,以及……孩儿眉心的印记。
一个极其冒险、近乎异想天开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花,骤然闪现。
荷兰人与海盗是临时勾结,利益并不完全一致。卡洛斯的目标是“星骸”和她母子,斯特鲁伊森的目标是利益和征服,而德雷克这样的海盗,要的是财货和杀戮的快感。他们之间,必有猜忌,必有可供利用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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