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针落无声(2/2)
我让她们的血......
我猛地扯过旁边染缸里的丝线,你看这线——我把染血的丝线举到她面前,是绣娘月娘的血,她儿子生病等钱抓药;是绣女阿巧的血,她被你打断手指还说谢姑姑栽培。
你所谓的,不过是把别人的骨头磨成粉,砌自己的碑。
她突然笑了,笑得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淌:那又怎样?
等我死了,世人会说崔明柔为艺术而死,会说《永颜图》是神迹......
神迹?我抬手一引,双梭悬在半空。
百名受害女子的呐喊透过织物层层叠加,化作一声贯穿天地的质问:你算什么圣女?
你只是个怕被遗忘的疯子!
这声喊像惊雷劈开阴云。
崔明柔的身子晃了晃,突然扑向绣架,指甲刮过那些银针,一声扯下一大块绣面:我不丑!
我不丑!她的指甲抠进脸颊,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淌,却还在笑:你们懂什么?
这是艺术!
是永恒!
行刑!刑部尚书的声音像块冷铁砸下来。
刽子手的刀光闪过,她的头颅地砸在青石板上,眼睛还瞪得滚圆。
可脖颈断口处竟渗出红丝线,像活物似的往绣架上爬,勾住一根断了的纬线,颤巍巍地要穿针。
这......这哪是人手能做的活计?鲁老三的手直抖,手里的茶碗地摔碎,当年我给尚衣局做机关绣架,也没见过这种......
我垂眸看双梭,银梭表面浮起细密的纹路,像蛛网又像星河——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时,我正看见崔明柔的血在青石板上蜿蜒,最终渗进《永颜图》的针脚里。
那幅绣品突然轻轻一颤,原本扭曲的面容慢慢模糊,最后只剩一片素白。
清棠。
马蹄声穿透雨幕时,我正望着宫墙方向。
玄甲骑兵破开人群,为首的男人掀了斗笠,眉目在雨里清晰起来——是顾昭珩。
他的衣袍还带着北境的寒气,却伸手替我挡开飘过来的雨丝:等很久了?
不久。我望着他腰间晃动的玉牌,突然觉得掌心的双梭又热了几分。
玉簪突然在发间转动,嗡鸣像春蚕食叶。
我知道,【心器·共感织域】成了。
归府时月上柳梢,小翠举着灯笼在前头走,影子被拉得老长。
转过垂花门,我瞥见廊下有团黑影,缩在朱漆柱后,像只被雨打湿的雀儿。
她抬眼时,我认出是柳含烟——崔明柔最得意的大弟子。
小姐。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膝盖慢慢弯下去,我......
明日再说。我绕过她往正厅走,袖中双梭还在微微发烫。
雨停了,风里飘来桂花香。
我知道,今夜会有很多人失眠——包括那个跪在阴影里的姑娘。
而崔明柔的故事,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