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破庙里的口衔针(2/2)
不,是空气里浮起半幅残纹。
梅花落青石,枝桠瘦得像铁,是母亲最得意的《棠雪图》。
阿梅突然抓住我手腕,残缺的手指掐得我生疼:这针法......这是沈夫人的寒梅三颤!
你到底是谁?
我是她女儿。我覆住她手背,我来,是想让你们的手,重新碰一碰属于你们的布。
阿枝!盲眼的绣娘突然拽了拽身边小丫头。
那姑娘大约十五六岁,嘴张得老大却说不出话——是被拔了舌头。
她颤抖着从怀里掏出块焦边绢帛,边缘的金线泛着暗绿,和宫里贡金的亮黄截然不同。
我用触向那丝异色。
识海突然翻涌——王氏的身影在绣房烛火里晃动,她掀起母亲的针箧,塞进一卷绘着逆鳞纹样的绢帛;次日清晨,秦玉霜带着尚衣局的人冲进来,抽出那卷绢帛,冷笑大逆不道。
是染了铜绿的金线。我捏紧残帛,正品贡金用的是金箔裹蚕丝,不会泛绿。
她们用假金线伪造了证据。
阿梅的红绸滑下来,露出眼窝里狰狞的刀疤:当年我不肯在伪证上按手印,她们就用绣针挑了我的眼。她摸索着捡起地上的锈针,用嘴咬住针尾,你说要绣?
我这双手废了,可还有嘴。
针尾沾着她唇上的血,在素绢上洇开小红点。
盲眼绣娘摸黑摸来丝线,断指的用残指缠着线轴,失语的阿枝趴在布上,用指甲划出字的轮廓。
七根针,或咬在唇间,或夹在残指里,一下下往素绢上扎。
血珠顺着针尾滴在布上,字的三点水渐渐红得像要烧起来。字最后一横刺下时,阿梅突然呛咳,血沫溅在布角,倒像是朵红梅。
我望着那幅血染的,袖中双梭突然发烫。
银梭表面的纹路开始流转,像有无数丝线在识海交织,恍惚听见细碎的声音:是小姐......沈夫人的女儿......
归府时月已西沉。
柳含烟举着灯笼走在前头,突然惊呼:小姐!
您手里的布......
我摊开手掌。
焦边的凤袍残片正泛着幽光,原本被烧糊的地方,一行极细的血字慢慢显出来:架底藏真。
夜风卷起我鬓角的碎发,玉簪在发间嗡鸣。
母亲的绣架,那台陪了她二十年的酸枝木绣架,此刻正锁在相府库房最深处。
当年她被抄家时,绣架上的《棠雪图》被撕成碎片,可架底......
柳含烟。我摸出帕子裹住残片,明日卯时,去请赵五。
她愣了下:赵五?那个专修古木家具的老匠人?
我望着夜空,寒星像母亲绣的银线,缀在天幕上。他修过母亲的绣架。我轻声道,有些秘密,藏在木头里。
更漏在远处敲了三声,我捏紧残片,掌心能感觉到血字的凹凸。
母亲,您留的线索,我找到了。
这一针,我替您,也替所有被污蔑的人,亲手落下。